随着一阵凉风吹过,那散发着温暖光芒的男人终是掀起帘子,消失在广阔的营帐之外。
半夏握紧了手中的药钵,瞧着那被风卷起的半截门帘,眼中全是纠结的痛苦。
“哟,这才没出发呢?就成望夫石了?”
不经意间,薛紫苑从门帘外钻了进来,满脸促狭地瞧着半夏。
“别怪本姑娘没提醒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出征的战队正整装待发呢……”
半夏回过神来,脸上难道地闪过一丝疲惫,并未回应薛紫苑的调侃,而是反将一军道,“薛神医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我留在此地可是顶了军医处的空缺,我若真纠缠着随军出征,只怕鬼军师的药又要被银辉祸害了……但薛神医高风亮节,真想将随军的好机会,让给半夏,那便恕半夏却之不恭,只能欣然接受啰……”
此言一出,薛紫苑宛若被人扎中了七寸,顿时大叫一声,弹跳而起,“你想得美!你就安心留在此地,本姑娘先行告辞!”
一边说着,一边脚下生风地朝营帐外跑去,果然但凡事关鬼桑,薛紫苑终是一丝不苟,想要尽全力做到最好,半点都不愿马虎。
既是远征,定是少不了随行军医,半夏和薛紫苑一个随行,一个自然得留守,虽然明知半夏亲口拒绝了随军出行,但是薛紫苑却依旧紧张得当了真。
生怕不小心多说了两句话,就失去了与鬼桑同行的机会,要知道,薛紫苑听闻能与鬼桑哥哥一同出行的好消息,可是兴奋得一夜都没有休息好。
这一天就连接待的伤员都破天荒地接受到了薛神医温柔的对待,众所周知,要暴脾气的薛神医突发慈悲,简直比登天还要难,这一切可都是托了鬼军师的福。
半夏心中更是跟明镜似的,自是一出手就抓住了薛紫苑的七寸,一击即中。
或许只有天知道,她想要随军出行的心意,其实和薛紫苑别无二异。
“等我回来……”
那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顿时将半夏从梦中惊醒。
自打百里扶苏出征之后,半夏总是在梦里反复地听到那句话,像是魔咒一般在她的心底缠绕纠结,最终成一团解不开的乱麻。
只听一声叹息叫醒了清晨第一缕阳光,半夏擦干额头的汗,马不停蹄地开始了新的一天。
“半夏姑娘,近日伤员好像越来越多了……”
药童什邡摸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气喘吁吁地抱怨着,一张稚气的脸庞难掩疲惫。
半夏头也没抬,继续研制着药膏,低声道,“你若实在乏了,就休息片刻再忙……等着这一批消炎化瘀的药膏制成后,会轻松不少……”
薛紫苑不在的这些日子,半夏倒是一头扎进药膏制剂里,潜心研究,倒也让她研究出了不少针对刀伤剑伤,颇有奇效的药膏。
但是人手短缺,加上近日伤员增多,军医处倒也忙得不可开交。
“姑奶奶,我可算找到你了!”
却见澹台镜明袖子挽得老高,打起帘子窜了进来,一张俊美的脸上一改平日里的慵懒,满是焦急。
“走,走,走,救人要紧!”
说着,一把拽着半夏的袖子,将她连拖带拽地扯出了药房。
“我按你上次说的那个法子,给那人包扎,不料血没止住,反倒洒了一地……”
一路上,澹台镜明虽然焦急,但仅用三言两句,便很快将事情说了个清楚,半夏听得分明,心中已经大体有数了。
原来这段时日,澹台镜明真是潜心向学,一头扎进医学这片汪洋大海中,沉醉其中,时不时地抱着本医书,匆匆跑来求教,一开始半夏倒耐心解答,但近日自顾不暇,加上伤患增多,军医处人手短缺,半夏不得已答应了澹台镜明的主动请缨,让他临时加入了看护的行列。
要说澹台镜明倒也是个有天赋的,不消半月的功夫,倒真是医书古籍翻了个大概,对一些常见的草药和外伤处置,倒是很快就掌握了。
虽说他生性懒散,但遇上自己钟爱之事,倒异常勤奋,光是这努力上进的劲头,就足以让半夏佩服。
不过福祸相依,澹台镜明虽说天赋过人,但终究时日暂短,火候不够,对于博大精深的中医尚且停留在皮毛浅薄之见,但对“哪痛治哪”的西医倒是学了个十足像。
基于人手不够的情况,半夏银牙一咬,让他从看护升级到外伤处理。
不料第一天,就遇见了这慌张的场面。
“……快准备干净的布条!”
一见那血流满地的惨状,半夏几乎不用细看,就知道肯定是动脉破裂。
只见她神色镇静,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利落地从腰间的医药袋里翻寻出好几味草药来,毫不犹豫地放在嘴里嚼碎里,敷在那血肉糊模的伤口之上。
紧接着布条裹在草药,在痛苦的嘶吼声中,干净利落地包扎落定,那稳重老练、一气呵成的手法,看得澹台镜明甚是赞赏。
约摸过了两刻钟,一旁看得紧张的将士,方才颤抖得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问道:
“……姑娘……麻子这条命……可算是保住了?”
半夏缓缓地吐了口气,抽出按压伤口的手,一派淡然道:“卯时前来拿熬好的药,明天午时再过来换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