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浔!”
“到!”
“出来。”
路浔乖乖从号子里走出来,身上套着犯人橘红色马甲。一个因寻衅滋事关进来的狱友冲他一扬下巴:“走了小兄弟?”
“哪儿啊, 今儿刚第三天。”号子里阳光稀少, 路浔总觉睡不醒,用力搓搓脸。
达尔文说自然界的规律是适者生存, 其实这道理放在现代社会一样行的通。原先做公子哥时,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床垫子有一点不合适就浑身难受, 俨然“豌豆公子”。如今和七八个臭汉子睡一硬板儿大通铺,晚上这边放屁,那边打呼噜,他夹在中间竟也乐得其所睡得倍儿香。只是一想到舒梨,想到她要走了, 眉头又不禁皱一起。
跟管教进了办公室, 对方食指敲敲桌面,上面平摊了一件黑色羽绒服, “仔细看看这是你的衣服吗。”
“是。”
“行了, 换上吧。”
路浔应一声,号服脱一半忽然觉得不对,“管教, 您什么意思?”
管教笑, 喝口清茶反问:“你以前被处理过一次, 不知道什么意思?小伙子,装傻没劲啊。”
路浔恍然大悟没再说话麻利儿换上自己衣服然后乖乖站一旁等待发落。手续走完,他先是被送回派出所,又是接受一顿批评教育, 走出来时已过晌午。春天了,太阳晒在脸上暖的让人心醉。他抬头看了眼天空,褐色眼眸倒映蓝蓝的天和白色的云。双臂展开做了一个深呼吸,啊舒服!收回时看到巷子口徐徐开过来一辆价格不菲的黑色宾利。
宾利。
这牌子……
其实路浔一直没搞明白自己怎么就提前释放了,还以为表现太好人品大爆发或者雅霓用了她叔叔在燕城的人脉,直到看见衣冠楚楚的周澄明推开黑色宾利的门款款走下来,他才恍然大悟。五年不见,这厮气质愈发衣冠禽兽。
周澄明摘掉墨镜,阴森精明的丹凤眼,目光刀子一样笔直落在路浔脸上,似笑非笑招一招手:“阿浔,好久不见。”两人中间隔着七八米,路浔只感一股一股小阴风从对面吹过来打碎一路钻进自个儿脖子里。他拉高衣领,遮住三分之一脸颊,轻蔑的唇角就这样被磨平。说真的,他可没想过再跟这人见面,当初也不待见,属于点头都嫌脖子疼的主儿。不过将自己身份主动卖出去后,与周澄明见面似乎又是迟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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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意外,周澄明邀请路浔吃了午饭。一条幽深清净的小巷,一家青瓦白墙的独门小院,私房菜,位子需提前半年定。路浔想周澄明再神通广大也不能预知两人半年后会见一面,但进门时,没人拦他们。衣着考究的侍者亲自送他们进屋。路浔环顾四周,家具古香古色,似是有些年头。屋外两颗西府海棠枝桠刚发芽,周澄明:“阿浔,喜欢这里吗?”
“还行。”路浔不客气,脱掉羽绒服直接坐下。中间一张四方紫檀木桌,上摆一壶刚沏好的西湖龙井,壶嘴水汽袅袅。周澄明为路浔和自己各倒上一杯。路浔不见外,拿起便喝,薄唇轻抿,指尖玉白。周澄明问:“味道如何?”
“略苦,但确是好茶。”
周澄明放稳茶壶,“阿浔,其实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路浔笑,“周总抬举我了。路某人现在与乞丐无异,每天活的混混沌沌,一天三顿饭有肉吃便足矣的一介大俗人哪里配得上与您做朋友。倒是白帝,他和您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您主外,他主内,把圣明做的风生水起。对了,那天看新闻,ec在韩国比赛进了四强,如今怎么样?”
“已入决赛。”
路浔端起茶杯敬一敬:“恭喜。”
周澄明意味深长看他:“若有你在,会更好。无论李尧还是sun与你十万八千里的差距。”
路浔脸色微白,不语,一口一口喝茶,屋外阳光落满院子,他心里却越来越冷。过一会儿他笑问:“周总今天找我到底为什么事?”
“叙旧,喝茶,吃饭。”
路浔只是笑,眼眸染阳光:“然后呢?”
他已不是当初轻狂无知的少年。明白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道理。
周澄明静静抿口茶,悠然自得的口吻,道:“阿浔,我想请你回来,当年的事就当没有发生。圣明需要你,我也需要你。回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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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梨病了,重感冒,从昨晚开始发烧,今早好了些,谁知下午又烧起来。测了体温,38°1。难怪头晕的厉害。吃了一片退烧药,倒床裹住被子继续睡。不知睡了多久,几个世纪一晃而过的感觉,门铃骤然响起。
“谁?”
“我……路浔。”门开,一道薄薄的影站在阳光里,他眯眯眼,等看清了人不免惊讶:“你怎么了?”
舒梨鼻音重重:“感冒。”转身回屋,不大一会儿走出来把他的诺基亚递过去:“这几天来过几个电话,不是保险推销就是诈骗。我接了,你不生气吧。”
路浔心思压根没在那儿,看舒梨瘦了两圈的小脸:“发烧吗?多少度?药呢,吃了吗?”
她头重脚轻懒得说话,简单应一句“吃了”摇摇晃晃回到卧室,躺倒,脑袋挨上枕头才发觉后面跟来一只屁虫。他说:“体温计呢?你再测测体温,如果还发烧我送你去医院。”
“路浔,我累了,想睡觉……”她有气无力,眼皮抬不起来。
他垂眸,乖乖闭嘴,转身从外屋搬了把椅子进来轻手轻脚放床边,独自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起身走到卫生间。粉粉嫩嫩的墙壁,萌了他这个老男孩的眼。伸手从架上取下一条粉毛巾,沾透了凉水,拧干,走回床边轻轻贴在她滚烫的额头。
温差过大,她受不了刺激,打一个寒颤,身体往被子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