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手指(1 / 2)

单程 沈不期 7180 字 2022-10-30

    第三十九章

    “只是突然好想你。”

    程溪被这话怔住,像风雨飘摇的浮萍倏然裹上了一根枯枝,丝丝缕缕缠绵不断,在她心尖儿上染了一道绿茵。

    “……你竟然会说这样的软话。”程溪伸手拂过窗台上的花叶。

    孟平川无声的笑了下,路过无人的篮球场,顿住脚步:“你现在要不要来篮球场?”

    “纺织厂后门那个空地?”

    孟平川没打伞,丝雨滴到他身上,不那么沁入心底,过片刻才觉得凉:“嗯,突然想打球了。”

    程溪打开窗,“我看看有没有下雨。”密密匝匝的小雨滴打在她手掌心的生命线上,“雨下大了。”

    “嗯。”

    “……你还在篮球场?”

    “嗯,再打一会儿就回去。”

    才十点,客厅电视机里的泰剧还在演,朱晨看得正过瘾,程溪不敢贸然说要出去,只好说:“那你早点回家,别淋感冒了。”

    “嗯。”

    孟平川看她语气失落,怕她多想,补了句:“没事,哪次晴天再带你出来打球。”

    “好的呀!”程溪雀跃的语气一出口,便立即有些懊恼的摸摸自己的鼻子,小声嘟囔:“我怎么这么好哄啊……”

    孟平川浅笑,“傻呗。”

    程溪耍赖,“你老说我傻,我不听这个了。”

    “那你想听什么?”

    孟平川走过去,从纺织厂的仓库里拿了个球出来,球上有落灰,一沾到雨就黏糊了,孟平川随手拍几下,舒服了。

    “你说呢?”程溪不经意扯下一片茉莉花的叶子,心疼地皱紧眉头,小情绪跟龙卷风一样说来就来,“你知道的。”

    “比如呢?”

    程溪不假思索,“比如……我喜欢你啊这种。”

    “谁喜欢你了,傻姑娘讨人嫌……”

    “我……”

    孟平川把衣服脱了,丢在仓库门边干净地方,“好了,我打球,回去再给你打电话。”

    “好吧,那你快点回来。”程溪急着补一句,“不许跟陌生人打球,尤其是女生。”

    “说不准。”

    程溪闷哼,“……不行。”

    “听话,自己先玩一会儿。”

    “那好吧。”

    ……

    挂了电话。

    孟平川好一会儿没动作,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篮球场,思绪被拉回到十几年前为了打篮球而逃课的自己身上。

    那会儿他没什么爱好,村儿里同他一道长大的男孩子喜欢往影像店跑,跟老板磨蹭半天才半价借到碟片,课上眉飞色舞的传纸条,到孟平川手里就一句话:放学去我三婶儿家,有好东西看。

    不用想也知道是看什么。

    晴天,孟平川通常是不去的。

    他会独自找个空地打球,不需要玩伴,不带丝毫胜负欲,只单纯的以自己热爱的方式来虚度时光。偶尔也有女同学放学寻摸过去,害羞的只敢遥遥看一眼,装作是路过。

    也有胆大的,染了一头红发,冲他扬着脸骄傲的说:“老娘看上你了!你跟不跟我好?”

    “我认识你?”

    这是孟平川最常规的回答。

    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甚至给人强盛的压迫感。

    不论对方高矮胖瘦,一旦有人打扰,他便立即停下,从书包里把裹成一团的校服拉扯出来,不管正反,随意往自己肩上一搭,边走边在手上转球。

    不可一世的样子特欠抽,可偏偏中学时代的女孩子都买账。

    一次,他跟好哥们方初躲在家里看片儿,窗外绿树阴浓夏日长,梅子在雨中逐鹿,突然窗户玻璃被啪嗒一声敲响。

    孟平川起身去看,窗户还没打开,老式的铁窗就被人用大石块砸了个稀巴烂,叮叮当当的落着碎玻璃渣,跟溅在绿阴幽草上的水声合奏。孟平川看傻了眼。

    楼下还是当日篮球场上的红发女孩。

    她浑身淋雨,仰着头笑得打颤,扯着嗓子大喊:“孟平川!我操/你大爷!让你不喜欢我!”

    孟平川蹙眉,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方初年少时是个敦实的矮冬瓜,除了嘴上特厉害,一般打架都是要扯后腿的,跑不快不说,还怂,对方人一多他就恨不得立刻求饶,跟孟平川当了哥们儿,完全是因为孟平川总替他扛拳头。

    这次方初想下去抓那女孩赔钱。

    被孟平川拦下,他无所谓的说:“算了,不想跟她扯上关系。”

    方初想想也是,那会儿还是个半大点的孩子,打群架不逃跑就是最仗义的事情。他问孟平川,“你不喜欢她?”

    孟平川点头,“不喜欢。”

    方初问:“那你喜欢什么样儿的?”末了又觉得不对劲,羡慕的来了句:“你喜欢的什么样儿的没有啊!可你都看不上哇!”

    孟平川看了眼破洞的玻璃,一阵心烦,把靠窗的桌子收拾干净,不能沾水的放地上,拿抹布往窗台上一遍一遍的擦。

    方初凑过去,撞一下他的肩:“说啊,你喜欢什么样儿的?”

    孟平川没认真想过这问题,但那一瞬间心里却有了笃信的答案:“笑起来特干净的。”

    “哟呵,得多干净?你当是演小结巴的黎姿呢?”方初不当回事,“说白了,你就是看人家姑娘长得好不好看,扯什么笑容啊。”

    “滚你……”

    孟平川往雨幕深处看,“老子偏偏就喜欢那种笑得好看的。”

    “我看你就是想找个操/起来爽的……”

    “再胡说抽你信不信?”孟平川瞪他一眼。

    “行行行,您是处/男您说了算!”

    “滚蛋……”

    ……

    后来,孟平川去当了兵,方初留在湘城当了公交车司机。

    虽然联系不多,但年假方初结婚,孟平川还是到场送了礼的。

    方初已然不是当初的大腹便便,他还是不高,但瘦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很有劲道,一双手臂黑得发红。

    婚宴当晚,方初喝高了。

    他拖着孟平川到酒店厕所,远离喧闹,躲起来抽根烟,靠在洗脸池上问孟平川:“找到媳妇儿没?”

    “嗯。”

    “哟,还有你看得上眼的?”

    孟平川笑一下,“你要见过她,你就不会这么问了。”

    应该问,她这样的姑娘竟然能看上你?

    但方初理解错误,他以为孟平川最终回归平淡,找了个相貌平平的姑娘,揶揄说:“后悔了吧?当年学校可是大一片儿漂亮姑娘喜欢你,你偏要找个笑起来好看的!”

    “不后悔。”孟平川无所谓的吐口烟,“我媳妇儿比她们都好看。”

    “哎哟,听这意思是真给你找着了啊!”

    “嗯。”

    “笑起来像黎姿?”方初不信。

    孟平川摇摇头,“不像。”他手机里存了不少程溪的照片,他不是没想过拿出来,但总是捏在手里舍不得。

    方初喝高了,拍着孟平川的肩膀说胡话:“那我是搞不懂你了,你不是从小就特喜欢黎姿么?我就不行了,我他妈小时候就喜欢《绝代双骄》里的小辣椒,你还记得吧?就那个喜欢撒泼打人的小辣椒……”他走路打颤,“结果还真找了个泼辣娘们儿回家……”

    孟平川笑了笑,搀着他往外走,“你喝多了。”

    “没喝多!”他摆摆手,“我特清醒,你是孟平川,我最好的哥们孟平川,你今天结婚我特高兴!”

    “是你结婚……”

    “哦对,是我结婚,那我也特高兴!”

    ……

    隔日,方初酒醒了,领着媳妇儿来找孟平川。

    说是弟妹非得正儿八经见一回,吃完饭,方初拖着孟平川去看当年被砸破的那扇窗,虽然已经换了铝合金的,但两个人的记忆还停留在老铁窗的青苔、红锈上。

    方初认真问:“能被你喜欢的姑娘得是长的什么样儿啊?”

    孟平川笑出声,“还能长成一朵花儿?”

    “那可不么!你给哥们讲讲她哪儿特别了。”

    孟平川沉吟,“也没什么特别,就是她冲我笑一下,我就乐的不行,就觉着为了她,什么苦我都能吃得下。”他说话时始终带着笑意,“她往我身上一靠,什么都不用说,我他妈就硬了……”

    方初笑得张狂,“你怎么跟个愣头青似的!没谈过恋爱啊?”

    ……

    孟平川打球时满脑子都是当年的回忆,那时的父亲还不年迈,能追着他到处打,那会儿的方初总被人嘲笑讨不到老婆,如今孩子都有了,倒是他,十年前一身孤勇。

    十年后,孤勇一身。

    青春,大概是梦的延长。

    他笑着摇了下头,随意起跳把球投出去。

    谁说夜深忽梦少年事才觉得嘴里有点苦,明明清醒的沉沦才算是打心底里泛着坛子底的酸。

    球砸到篮筐上被反弹得老远,孟平川一回头,已经有人捡了球蹦蹦跶跶朝他跑过来。

    孟平川露笑,转瞬即逝,故意挑眉问她:“不是不出门吗?”

    “我又没从大门出来!”程溪套了件粉色开衫,里头的背带裤肩带总往下掉,她拿个晒衣服的夹子别上了,一边红,一边绿。

    孟平川笑话她,“翻窗户会情郎?哪儿学的啊?”

    “……跟你学的啊!”

    见程溪梗着脖子理直气壮的跟他说话,他就没法再装了,搂着她亲一下,手摸到她大腿根上,“我教你别的,你怎么就学不会?”

    程溪闷哼,“那是我不想学。”

    “反正也不需要你动是么?”

    “……”程溪瞪他一眼,急着往四周看,“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不逗我皮痒啊?”

    孟平川笑着往她耳朵上轻咬,“不弄你心痒。”

    “……”

    程溪皱着脸捏他的腰,力气用的大,孟平川喊疼退了一步,反倒恶人先告状:“我没说‘不操/你心痒’已经很注意了。”

    程溪无奈,“哦,那我还得表扬你?”

    “不跟你玩虚的,还是身体力行靠谱。”

    “喂——”

    孟平川说完把她帽子一把扣上,拖着她的手往纺织厂的后门边带,等她帽子一掀,孟平川的吻就落下来。

    孟平川在这方面向来主动,从不需要程溪拉下脸来暗示,他想亲就一把把程溪拉到怀里亲,想要她也很少克制,光他那双眼睛就藏不住,亮得跟蕴着湖泊的光芒一样。

    程溪被他吻得有些发懵。

    吻,虽然温柔,但今天孟平川格外的急迫。

    程溪意识到了,她跟不上他咬她舌尖的节奏,只是拿手轻轻拍他的背,嘴唇被他吸得生疼,她也没有喊出声。

    半晌,孟平川抱着她,不再动了。

    程溪小心的亲他的脸,柔声问:“怎么了?”

    孟平川沉声:“小事。”

    “那你告诉我呀,我帮你想想。”孟平川不吭声,重新亲她的脖子,程溪轻声撒娇:“你跟我说嘛,我想知道。”

    孟平川把她的开衫退到胳膊弯,解开她的衬衫,拉下背带裤肩带,夹子弹到程溪脚边,他慢条斯理的在程溪的胸口亲吻。

    在她不说话的时候,使劲的吮吸,印出一道红痕。

    程溪没什么痛感,只觉是被蚊子叮咬后挠破了皮一样,慢慢就感觉到他在舔那处发烧的地方。

    程溪不想勉强,但又分明感知到他的反常。

    推推他的肩膀,问:“跟我说好不好?”

    孟平川“嗯”一声,停下动作,抬头与她对视,“明天我要去做一件我不想做的事情。”

    “……非做不可吗?”

    “嗯。”

    程溪语塞,只好安慰说:“那我们享受无法回避的痛苦好不好?”

    “嗯,我还有你。”

    程溪笑得清甜,“是呀,还有我,明天等你把不喜欢的事情做完,我给你做四色蒸饺,等你回家吃。”

    “等我回家……”

    “嗯,等你回家。”

    孟平川心里一暖,一想起“家”这样如此精细的词,其他的一切,没有一种更矜贵。

    他丝毫无法掩藏笑意,重新吻她。

    到程溪身体接纳孟平川的手指时,他才变本加厉又伸了一根手指进去,程溪微微有些不适,夹紧腿咬在他肩上。

    “你放松一点。”

    程溪闭上眼,被他整个人压在墙角,“疼……”

    孟平川比她更难受,压抑着嗓子里的闷吼,把她遮得严严实实,原本只是想亲亲她,不太乐意在外面做这种事,但程溪越是听话的抱着他,他就越是情难自控。

    “我不用力。”

    “……你肯定会骗我。”

    孟平川苦笑,“没有,松腿,你让我出来。”

    “……真的?”

    “嗯。”

    程溪试探性的稍微松开腿,刚觉得孟平川往外退了一点,松了半口气,孟平川早已摸熟了程溪的身体,她一般喊疼的时候都不是真疼,只是不适应,于是收着力一猛子冲到底。

    “你……”程溪情急之下只好咬自己的嘴唇,“骗子!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了!”

    “乖……”

    “骗子!”

    “现在有没有舒服一点?”他翻动手指,力道比之前小了很多,“……嗯?”

    “不、不要问我……”

    ……

    .

    翌日。

    孟平川照常去拳馆上班,八进四的拳赛安排在晚上九点半。

    下午吉旸急匆匆赶来,发现孟平川还在上课,把他从教室里硬拉出来:“我操!你怎么还在这儿耗时间?!”

    孟平川好笑:“我不在这儿在哪儿?”

    “你好好做点准备去啊!”吉旸抬手看表,发现他压根没有手表,恼得往过路的学生身上狠狠一瞪,“看什么看!”

    孟平川:“你有事就说,冲小孩子撒什么气。”

    “我是替你着急!这都什么时候了,晚上八进四,八进四!你知道你对手是谁么?他可是上一届的季军呐,上次差点给人打残废,这次冒死又来新赛季,他要钱不要命的!”

    孟平川表情冷淡,只点点头说:“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