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莞的皇后病薨了。
上京郊外的第一朵桃花才刚刚吐出花蕊,在初春的浅淡暮色中,这则消息飞快的从宫廷中传了出去,传进了千家万户,速度快得像飞燕。
无数人拍手称快,恨不得高呼君王英明,君王万岁。
只因为那东莞的太史皇后恶毒之名远扬,蛊惑君王,谋害忠臣,重用佞臣,骄奢淫逸。
曾因一时贪乐,让君王为她建造浮生楼,耗费东莞近一半的财力,因为征用民工,更甚于不少人惨死在修建过程当中。
家破人亡,漂血浮橹,百姓起义。
如今毒后病薨,昏庸的君王从毒后的蛊惑中挣脱,很快清理了一堆佞臣,肃整朝风,实行新的利民政策。
世人对之一片赞叹之声。
肃整朝风后,不少官员纷纷递上了折子,请求立助皇上稳固朝臣的皇贵妃为后。
看着满桌请求立后的折子,卫郃撑着下颚,微阖双眸,手指敲着桌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外面下着大雨,快入夜了,隐隐透着昏黄的色彩,雨滴击打着窗扉,守在殿外的羽林军身板挺直,不曾有丝毫懈怠。
“陛下。”在这雨天中,侍在卫郃身边已久的老太监佝偻着背从殿外走了进来,他将手里的油纸伞随手递给管理御清宫琐事的小四儿,几步走到卫郃身后,低声道:“奴才去了娘娘的宫里找了,只找到……”
他将东西从宽大的袖口拿出,“这个。”
小四儿刚进宫没多久,他眼力好,隔着老远,看见老太监拿的是一张手帕,手帕是鲜艳的红色,上面绣着一只憨态可掬的白猫儿,抱着个绣球,边角上有被焚烧过的痕迹。
小四儿看见皇帝从老太监那里接过,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怕不是从她宫里找的,而是从小七那儿拿的吧。”
“陛下英明。”老太监无奈道。不带半点被皇帝揭穿的害怕神色。
“下去吧,吴承,让我静一下。”卫郃一手拿着那烧了的帕子,一手揉了揉额头,神色倦怠。
朝廷官员紧缺,又宁缺毋滥,他连续处理了三天三夜的奏折,早已经疲惫不堪,身体隐隐有了负荷的迹象。
“诺。”
吴承俯首行了一个跪拜礼,给小四儿使了一个眼色,小四儿便呡了呡唇,也跪倒在地,然后两人走出殿外。
小四儿撑开伞,正准备罩在老太监头上,余光瞄见一抹白色的身影,他咦了一声,抬眼看了过去,看见身穿白衣边上绣着浅色蛟纹的男孩站在雨中。
男孩全身湿透,唇色极淡,脸颊苍白,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他的双手垂在两边,目光有些空洞的看着他的方向……
小四儿虽进宫不久,该识得的还是都识得,知道这是太史皇后带过的七皇子。
小四儿侧头,轻声道:“干爹?”
吴承摆了摆袖子,叹了一口气,朝男孩那里走去,小四儿连忙跟着,将伞举高,不让老太监被雨淋到。
“老奴见过七皇子,小四儿,没看见七皇子淋着雨吗?”老太监行了个礼,侧头看了小四儿,斥责道。
“哦……哦……”
小四儿连忙小跑到卫濳身边,将伞撑在卫濳头上后低着头,不敢瞧宫里的主子。
“吴承。”
“老奴在。”吴承温和的应了。
“母妃死了。”他低着头,喃喃道,声音轻得像晨练的蝴蝶扇动着翅膀,露水从翅膀上攸的滴落在湿润的土地里。
小四儿听着有些心疼,又有些不懂。
他好像很伤心,可是太史皇后那么恶毒的人有什么值得让人难过的?
“皇后娘娘死了。”吴承跟着道,并没有去纠正他应该是叫母后,而不是母妃。
这个宫里,他唯一一个和别的皇子不同,可以叫太史皇后母妃的人。
“母妃死了……”他又喃喃了一遍,手指动了动,“而害死母妃的人却还活着。”
吴承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