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一的镜像空间徐徐坍塌，苏秦将手中的魔力散去，连同容貌也恢复如初，转身走向她的古一眉目慈和，甚至连说的话也充满了对她的温柔：“秦，这就是你所追寻的真相。”

    苏秦铬绿色的眼眸如同一口长满苔藓的枯井，空洞寂寞而彷徨，她嘴唇有些颤抖，在努力的深呼吸几次才平稳下来后，苏秦点了点头：“……我懂了。”

    苏秦总是聪明，聪明的令人无奈，她时常为自己足够聪明而骄傲，此时此刻却为自己过于聪慧而感到痛苦——从已知的讯息足以推测出来很多东西，汉尼拔当年应该是有某种机遇，于是得以拜见古一法师成为她的徒弟之一，在学习并专研魔法的过程里，化名为卡西利亚斯的汉尼拔逐渐察觉到了一些禁忌的魔法。

    “他从我的藏书里得知了一种危险的魔法仪式。”古一微微笑了笑，像是为自己的学生能有这样强大的好学之心感到欣慰，又像是为自己最优秀的学生走向堕落而感到痛惜；“多玛姆的召唤仪式，以及……丧偶置换仪式。”

    “丧偶置换？”苏秦觉得这个词汇让她莫名的感到心悸。

    古一安抚的看着她，并伸手覆盖在她颤抖的手上：“那是个非常邪恶的仪式，通过用一个年龄身材甚至连容貌也最好有几分相似的人，作为容器，将死者的灵魂从死亡女神手里召唤回来，入住到这个容器里复活……而这个人原本的灵魂，则作为替代送给死亡女神。”

    苏秦觉得自己的脑仁被重重插了几刀，那一刀刀刺穿头颅骨切割开脑干带来的剧痛，让她一度泛起了剧烈的恶心，她浑身剧烈的颤抖，瞪圆的眼眶中有泪水在晃动：“……他，他以前……他已经……”

    “我很抱歉，秦。”古一揉了揉她的肩膀，似乎想通过这样安抚她的崩溃；“我承认我有私心，我……我是故意没有告诉过你关于他的事情，他做了许多的错事，我不想就这么让你回到他身边，这对那些被他残害了的少女们而言，太不公平了。”

    苏秦只是愣愣的看着她，许久之后她的眼中再也无法承载眼泪，那些泪水决堤般的倾泻而下：“我，我不知道…我以为，我以为他能被我说服……我不明白怎么会变成这样……所以，所以因为我他已经杀死了多少无辜的人？在我和他第一次以苏茜身份见面之前…告诉我师父，那之前和之后，他杀了多少人！？”

    “……很多很多。”古一的眉眼之中流淌着悲哀，她抚摸苏秦的脑袋，像是哀叹般地说着：“但不是你的错，秦。你应该明白，这并不是你的责任……”

    “他是！”苏秦尖叫起来，她甚至打开了古一的手掌；“他是！如果我在坚持一会，我那时候能再陪他多一点时间，我不该死在他面前的……因为我给他造成了阴影，他才会耿耿于怀想要让我复活回到他身边！那些人是因为我才死的！……”

    “……这就是我迟迟不肯告诉你的原因。”古一悲悯的看着她，她试图拉住她的手；“秦，你为什么对suzy的事情看得很透彻，对于米莎却无法看开？米莎的身体如果不是因为你在强撑着，甚至过不了那个冬天不是吗？你已经尽力了。你把你能做的都做了。汉尼拔无法走出来，是他自己的决定，他所做的一切罪恶都是他自己的业果，他渴望米莎不是因为你，而是他自己认定了这世上唯一的净土是米莎，只有获得米莎他才能获得幸福，这是他的执念，不是你给他的！”

    苏秦泪流满面的看着古一，崩溃的抱住她将脸埋在她怀里：“呜呜呜啊啊啊啊我知道啊，这些道理我都知道啊！可是我过不去！我真的过不去师傅！我只要想到是为了复活米莎他才变成这样我就放不下啊啊啊啊！”

    “过不去又能怎么样。”古一拍抚着她的背脊，目光悠远而平静；“秦，你杀不了他，我们都知道……不是吗。”

    哭泣着的苏秦浑身一震，而后汹涌而来的愧疚和绝望将她淹没，她颤抖着越发抱紧古一，却再也哭不出声音，羞愧使她丧失了自己的声音，薄弱的理智更如同一根根长针扎在她心上。

    当所有情绪终于沉淀，平静下来的苏秦抬起了头松开了手，她的眼眶还泛着红，目光却如同黎明前的曦光，微弱而坚定。

    苏秦缓缓呼出胸中压抑的浊气，她对着古一鞠躬行礼，语气平缓的说：“我会制裁他的，为了那些无辜的人，也为了地球不被多玛姆侵略。”

    古一微微蹙眉看着她转身离去，嘴唇蠕动了一下，却最终什么都没说，沉默的目送自己的小徒弟离开，她的眼前铺开了宇宙的浩瀚星河，她能清晰地看到原本弥漫的黑暗灰烬在缓缓退潮，取而代之的是猩红色燃烧的流萤星屑沿着星星之间的缝隙疯狂弥漫。

    古一终于叹了口气，将那浩瀚星河的瑰丽从脑海里挥去，她抬起头从天顶上望出去，属于自己的那颗星星光芒微弱的闪烁，她却丝毫不为此而感到不安或者悲伤，甚至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我可以放心的休息了，呵呵。”

    苏秦很平静，她清楚自己的决定能给汉尼拔带来怎样可怕的打击，但她却丝毫没有怜悯他的念头。

    一个人为了执着的复活另一个人，乍一看之下，简直像一本痴情的玄幻情节。

    如果当中没有为了复活这个人牺牲其他无辜的人，苏秦是真的会感动的恨不得飞奔到他面前去，告诉他说‘汉尼拔，米莎就在这。’。

    可惜凡事都有代价，更何况复活一个死去的灵魂是如此违逆伦常的事情。

    一个人活着如果需要用那么多生命来滋养，这个人的存在本省就是罪恶，无论是不是她自愿，是不是她亲手谋取了那些人的生命，她就是有罪。

    苏秦无法忍受汉尼拔以‘复活米莎’为可歌可泣的理由，做出那样丧尽天良的事情。

    汉尼拔的作为不是爱的表现，只不过是用一个看似令人怜悯的借口，让他更加心安理得的犯罪，他亲手污染了本该纯白的墓碑，他在一步步把死者的安宁扰乱成浑浊的脏水！

    苏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目光越来越坚定不移，而后她照常出门晨跑，半途遇到史蒂夫，就微微笑着打招呼，然后结伴一同晨跑。

    随后在学校里跟彼得哈利碰头，说起了周五哈利家举办的酒会，哈利说他爸太折腾了，非要去什么自由岛上自由女神像旁边搞露天篝火晚会。

    苏秦差点要笑出声来，直言哈利的爸爸会搞事，这是要让自由女神在冬天里也能烤烤火暖和一下吗？

    彼得一脸将为天人的表示哈利爸爸好厉害，这都玩，真的不会有警察突然冲过来把他们抓走吗？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叽里呱啦聊了一中午，在下午的课时开始后分开，到了下午放课后，彼得找就跟哈利去捣鼓他们的机器人，苏秦则收拾收拾准备地铁转巴士的去汉尼拔家。

    在沿途过程里，苏秦的心境无比的平和，下车后她走了一段路，抵达汉尼拔家门前，她掏出手机编辑了一条定时发送的邮件，收件人是瑞德。

    做完这一切，苏秦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伸手去按门铃。

    十几秒后门从里打开，穿着高级定制西装的汉尼拔微笑着看着她，那褐色的眼眸深处流淌着满是恶意的红色光泽，他的笑容却依然包含温柔：“你很准时，suzy。”

    苏秦缓缓地勾起唇角微笑，铬绿色的眼眸如同铺满月光的湖泊，温柔缱绻令人沉醉其中般的美好：“我不想让你等太久。”

    “感谢你的体贴。”汉尼拔如此说着将门拉开一些，侧过身体给苏秦让出一个位置；“我做了椰汁香芋糕，你想搭配花茶还是奶茶？”

    苏秦缓步走过他身边，鼻翼间能嗅出他身上浓郁的百合花香，这让她的眼眸色泽越发深沉，心绪却仿佛行将就木的老人般安详：“有百合花茶吗？”

    汉尼拔缓慢地眨了下眼睛，而后笑容丝毫没有变化的将门关上：“稍等我十分钟，现泡需要时间，才能让茶香出来。”

    苏秦点点头，径直朝着那最里边的会谈室走去，步伐平稳没有丝毫的犹豫，汉尼拔看着少女纤细的身影，目光仿佛是盯紧了猎物的毒蛇，昏暗光线里两人的影子出现了多重的交错，就像是两条漆黑的蛇互相追逐撕咬。

    推开会谈室的门，苏秦看到了一室的雪白——整个会谈室沦为了百合花海，洁白的百合花满天遍地都是，苏秦甚至找不到落脚地，她需要很小心才能避免践踏这些洁白的花朵，慢慢的朝着自己平时的座位移动。

    这些百合花也许有刺，不然苏秦不会感到每一步都被刺伤的痛，那细微的刺痛慢慢堆积，终于变成了刺毒蔓延进了她的心脏。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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