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人心,悌让,蜀兵也来了(1 / 2)

河西,凉州。自从张昭出征以后,河西之地的气氛都一直比较紧张。

    留守的右相宋善通和老归义军大将罗通达,张昭的心腹刘纳、曹延明等人,按照张昭的命令。

    让凉国奉天王太后带着王后曹延禧抱着张昭唯一的嫡子,今年才两岁张贤明临朝,处理国内大小事务。

    不过,明眼人都知道,这个幅员几千里,治五六百万民的大凉国,根基还很不牢固。

    如果张昭没了,国家立刻就会四分五裂。

    所以在张昭出发之前,嫡母奉天王太后在征得张昭同意后,让老张忠从宁远调了两百亲卫。

    这些亲卫,都是张昭昔年从萨克图和波斯人手中解救的,全部是不愿改信天方教的昭武九姓以及其他回鹘、乌古斯人。

    他们现在家族、部落都在张昭宁远的几十万亩私田上生存,因而忠心是母庸置疑的。

    就在张昭刚从关中东进的时候,奉天王太后就把这两百亲卫骑士派往了中原。

    他们唯一的使命,就是在大军战败的时候,拼死护卫张昭逃回河西。

    不得不说,奉天王太后的思路还是清晰的,这个凉国就算没了这四万大军,也还能勉强支撑。

    因为张昭在河西的屯田府兵制和用佛门法王身份在吐蕃、吐谷浑、达旦和诸羌党项人中搞宗教崇拜的政策,已经取得了很大的成功。

    没了这四万大军,凉国固然元气大伤,但只要张昭还在,可以尽数征召各族勇士,凉兰秦渭甘肃瓜沙诸州团结弓手与义从骁骑,起码也还能拉出了三五万人。

    有这三五万人,足以保住凉国,再休养生息十年,又可以强盛起来。

    但是没了张昭,那就完蛋了,整个凉国,立刻就会应声而崩。

    宋善通感觉最近的压力有点大,作为凉国的右相,大凉天王张昭,不对!现在应该叫开天策府雍王陛下的亲舅舅。

    他是非常得到张昭信任的,不然张昭就不会把留守国都这样的重任交给他了。

    不过宋善通一直有个遗憾,那就是宋家子弟入仕的虽然多,但大多是中低层文官,身居高位的不多,而且军队里没有几个自己人。

    这么怎么行?

    按照宋善通的想法,要保证宋家以后权势,家族里没几个掌兵的,那就太吃亏了。

    毕竟按照此时的观点,文官不过是附庸,真正有权力的,还是武人。

    他这右相做的,就因为军事上没发言权,而自觉有些憋屈。

    不过,宋善通感觉自己非常忠心,又尽心尽力,还是当朝宰辅,但是永寿宫的奉天王太后,却有些不买他的账,还明里暗里敲打他来着。

    连续好几个宋家子弟的晋升,都被奉天王太后给卡着了,还将他长子,在兰州任陇右道团练使的宋远申,给调了回来任兵部侍郎。

    这明显是防着宋家,怕他们掌握了陇右道的团结弓手和义从骁骑。

    心里非常不满的宋善通去求见了一次张昭的生母,奉圣王太后宋氏。

    结果妹妹还是那个老样子,张口就是佛法,闭口就是宋家吃亏才是福,不求权,方能不招祸,把宋善通搞得相当郁闷。

    “大人,阿翁车架已经到了,快快出来迎接!”

    宋善通刚刚处理完大量的公务回到家,结果屁股还没落座,幼子宋远纯就跑了进来喊道。

    “不是说了,等你阿翁的车架过了删丹,就来人通知让我们去迎接吗?怎的现在就已经到府邸外了?”

    宋远纯口中的阿翁就是宋善通的父亲,张昭的外祖宋同义。

    老爷子习惯了敦煌的水土,是以一直呆在沙州,最近却说要到凉州来看望女儿和外曾孙们。

    宋远纯一脸的无奈,“孩儿在删丹派去的仆役直接被阿翁的护卫给拿住了,压根就没机会报信。”

    宋善通心里有些砰砰跳,一股不妙的感觉陡然而生。

    宋远纯这种小孙子可能只看到了阿翁和蔼慈祥的一面,但宋善通知道,他这今年已经八十岁的老爹,绝对是个难缠的角色。

    这从宋同义当年同意将女儿嫁给张承奉作为补偿,又能在曹家崛起不可阻挡后,迅速投靠。

    然后还能在波云诡谲中与奉天王太后心照不宣的合作,以保住外孙子张昭。

    最后还能在张昭东归之后,迅速化解掉张昭心里的怨恨与之和解。

    并顺势把宋家推上了表面上不如曹家,但实际上远比曹家受信任的老归义军第一大族,就可以看得出来宋同义的手腕和眼界。

    这样的恐怖的父亲直接绑了他派去迎接的仆役,然后突然出现在府邸外,明显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一时间,宋善通立刻回忆起了被父亲支配的恐惧,豆大的汗珠,哗啦啦的往下落。

    “逆子!给我跪下!”

    果然,如同宋善通所料,八十岁了还能一顿吃半斤肉,喝两角酒的父亲宋同义,直接手持荆条一声喝骂,让他在府邸外跪下。

    宋善通头上冷汗哗啦啦的往下掉,更是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现在是一国右相,还是张昭走时任命的留守,本身也已六十来岁,还要在大庭广众下被罚跪,那就太丢脸了。

    而且以他对父亲宋同义的了解,光是下跪肯定是不行的,说不好还要挨上一顿打。

    可要是不跪,一个不孝的名声,马上就会传扬开来。

    在这个时代,不孝可是任何人的死穴,只要沾上了这个词,立刻就会承认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别说做官了,做人都会存在问题。

    “大人,还请留些颜面!”所以面孔涨红的宋善通,只能开始哀求。

    “未知大人因何不满,可先给孩儿一个解释的机会。”

    宋同义眯着眼睛,眼中已经须发灰白的长子跟十几岁时没什么区别。

    他挥了挥手里的荆条,让宋善通额头上冷汗更多,施加了足够的压力后,才缓缓开口说道。

    “你就是太知道留颜面了,所以才会赶出现在这样的事,天命既出,山河早已变异,汝身为右相,还是留守,却仍在搞那些老一套。

    蝇营狗苟、争权夺利、安插子弟,眼睛就只看得见今日脚下这一亩三分地。

    今日保了你的颜面,我宋家明日就会倾覆!”

    宋善通被自己父亲毫不留情的一顿勐喷,顿时涨红了脸。

    “孩儿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国家,我宋家诗礼传家上百年,子弟人才辈出,多几人受重用有什么奇怪?

    天子身上也流着我宋家的血脉,舅家替外甥看牢家产,何错之有?”

    宋同义长叹了一声,“某一生多智,为何几个儿子,都是这样的蠢夫?

    原以为你能例外,结果却心里想着做梁冀、何进这样的人。

    无复多言,跪下吧!”

    宋善通还未说话,一向被娇惯的幼子宋远纯却上前说道:“阿翁冤枉父亲了,明明是奉天王太后刻意针对宋家!”

    宋同义被这句话气(吓)得面无人色,他勐然上前,一荆条就打在了宋远纯身上,只打宋远纯皮开肉绽、尖声惨叫。

    “竖子何知?怎敢出此大逆之言?”

    怒吼完毕,宋同义还要去打宋善通。

    就在此时,宋善通的长子,前陇右道防御使,现兵部右侍郎宋远申,骑着马从远处奔了过来。

    他人还在远处,就勒马跳下,然后一个飞扑过来跪在宋同义面前,连连磕头开始哀求。

    “还请阿翁手下留情,孙儿愿意以身代之。”

    说着很快就脱下了身上的衣服,挡在了父亲和祖父之间。

    看着长孙到来,宋同义阴沉着的脸上,顿时颜色稍霁。

    “听奉圣王太后说,陇右道团练使的职位,是你自己要辞掉的?”

    宋远申还未说话,宋善通就火了,在父亲面前丢了面子的难堪,立刻就转移到了长子身上。

    “逆子!原来是你主动辞的,我说王太后怎么敢如此明目张胆的侵夺我宋家之权。

    你可知道,老子为了让你能坐上陇右道团练使的职位,花费了多少精力?”

    宋同义一听,长子还是如此愚不可及,勃然大怒的他,直接抽出荆条就冲了上去,宋远申则赶紧抱住了宋同义的大腿。

    “阿翁切勿动怒,不要伤了身体,姑母说只要阿翁到了,就让大人去荣养,这凉州,还是得您来坐镇。”

    震惊之下,宋善通指着跪在地上的长子,嘴巴哆嗦的,说不出话来。

    他隐约猜到了,父亲宋同义竟然是被长子宋远申和妹妹奉圣王太后,专门从敦煌请来镇住他的。

    宋同义拍了拍宋远申的肩膀,顿时也不想打人了,他看着宋善通说道。

    “做了六年宰辅,眼界竟然还不如你儿子,天王把国家交给你留守,是让你萧规曹随安定地方的,但你却把这份信任,视为纵容。

    我宋家之所以深得信任,就是因为我家世代都是文吏,从不参与兵事。

    你却把元申安排到陇右道团练使的位置上,还培养宋家子弟进入军中,都是某疏于管教啊!让你真的把天子当成了外甥。”

    宋同义越说越是心痛,宋家在军中毫无根基,这么搞,也不过是在明面上好听一点,没有五年八年的耕耘,根本不可能起效果。

    当然,更重要的是,宋家这么搞,是非常犯忌讳的。

    他这外孙张大王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老归义军家族中,重用宋家,并不单因为宋家是外祖家,更因为宋家从不插手军权。

    宋同义相信,一旦宋家真的插手军事,等张昭回来,不管是胜还是败,都会立刻倒霉。

    胜了还好,可能就是雷声大雨点小的惩罚一下,再把宋家排除出核心层。

    要是败了,一定会第一个拿宋家下手转移视线。

    凡是外部战败后,为了压制国内反对,找出一个背锅典型往死里整,历来就是不二法宝。

    就在宋同义思考是不是把儿子揪去永寿宫,求见奉天王太后和女儿奉圣王太后的时候。

    毕竟免掉堂堂右相,不是三两句话就能决定的。

    远处突然欢声雷动,一时间,整个凉州城,就像是烧开的滚水一般,无数人呼朋唤友的涌到了大街上。

    宋家府邸就在东门,所以在欢声过后,立刻就看见十余骑急使,背插红色三角旗,手里挥舞着赭黄色的露布,从东门飞马而入。

    “大捷!大捷!东征大军大捷!洛阳一战,我雍凉大军大破契丹,阵斩契丹主尧骨!辽国十万大军,灰飞烟灭!”

    “哈哈哈哈!”宋同义大笑三声,一下扔掉手里荆条,兴奋的手舞足蹈。

    “好啊!太好了!大事定矣!我的幼娘,要做皇太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