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四颗蛊药够不够(两章合一)(1 / 2)

时锦不是第一次去仙乐坊。

    不过之前,她穿的锦衣公子的衣裳,心中虽彷徨,到底多着几分底气。

    今儿个,她着的仍是小厮衣衫,面上粉黛未施,活脱脱一个清秀小生模样。

    “不错。”贺神医转过头来,微瞧时锦一眼,又嘱她一回,“这康仕诚近日来与他那一帮狐朋狗友一直凑做一处,常常于中堂二层打点花魁,你只需在他席间多走动几遭,引得他注意便好。”

    时锦点点头,自坐着等那夜间喧嚣声儿起。

    戌时过半,仙乐坊搭建的中堂厅台上丝乐渐起。

    各色美人依次登场,或娆娆轻舞、或琴竹婉转、或轻声曼语、或诗词吟哦,各有所长、不可一一而足。

    二楼各个临厅包厢中,席地而坐的看客只需往下俯首,便能瞧见美人绰约风姿。

    有那浪荡公子自老鸨龟公手中买了花儿,掷向中厅心仪的美人,于那看台上直直散落一地。

    此一遭,名曰斗花。

    一楼看客大都买了栀子等清淡素雅的花儿,二楼看客则豪掷千金,特特买了牡丹、芍药等糜艳灼灼之花,抛向看台中央。

    二楼每一回抛掷,具有龟公唱喏计数,自有那万般纨绔因着争夺一位美人儿,那花儿不要命般抛向看台中央。每每此时,那老鸨俱笑得满面喜气,一双眼亦挤得不见踪影。

    时锦着实咂舌。

    那哪是满地的花儿?明明都是流水的银钱不要命般往外泼!

    眼见时锦拘谨,贺神医唇角挑了抹笑,“怎的?该不是怕了罢?”

    “原是心中忐忑,只这会儿瞧见银钱若雨,有些贪慕罢了。”时锦实话实说道。

    贺神医不妨她这般直白,当下怔了一瞬,又拿手中舀酒的长柄竹筒敲了她的头一下。

    眼见另一侧包厢中几个纨绔探出头来掷花,早有龟公唱喏,“李三公子送秋葵姑娘牡丹五朵,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秋葵姑娘谢李三公子赏。”

    伴着龟公的话儿,一身纨腰如素的秋葵美人儿自拿那双赤足勾了朵落在脚边的牡丹花儿,扬腿轻抬,待得起身时,那唇畔便咬了一枝鲜艳夺目的牡丹。

    她那动作利落妩媚,于勾魂摄魄处自成一股子妖娆做派。

    李三郎坐在包厢里,隔着矮短护栏直直盯着秋葵,恨不得自己便是美人口中那朵任人蹂躏的娇艳牡丹。

    贺神医指了指李三郎所在方向,“与李三郎坐于一处的便是康仕诚,你可准备好了?”

    时锦点点头,亲执了单耳细颈长嘴美人素腰银贽壶往那畔走去。

    二楼设置的隔扇包厢虽则简利,侍候各家公子的丫鬟小厮不在少数,各自既轻且快得穿行在包厢间,或斟酒、或端茶、或陪侍,不一而足。

    时锦由是端着酒壶穿行时便不再那般突兀。她自自在在得行至李三郎所在的那桌席面前,垂首低眉,细白的掌执着那素白流光的壶,便格外相得益彰。

    李三郎此时整个人几欲趴在那矮短栏杆上,满心满眼都是秋葵的好模样。

    她将李三郎的酒杯先行斟满,又转向康仕诚的酒杯。

    康仕诚为人阴翳,整个人裹在一件黑袍子里,更显得浓黑沉冽。待得时锦那白净的手凑上来,他的目光先是轻轻扫了眼,继而望向时锦面目。

    到底只是一面之缘,又时日久远,再瞧见时锦时,他只觉此人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哪个。

    然而,便是这瞬间愣怔,时锦便斟满了酒杯,整个人疏疏落落瞧他一眼,便悄然退去。

    此时李三郎正正转过头来,眼见时锦退去,不由得轻咦一声儿,“这不是齐老二护着的那个小婢女么?怎的来了仙乐坊?”

    听到“齐老二”这几个字,康仕诚目光倏忽一顿,他终于想起这个人是谁了!

    被碾碎的肋骨仿佛都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昔日所受之辱。

    时锦步子极快,远远瞧着竟要隐出视线去。他甚至顾不上其他,径直迅然起身,“我稍去片刻。”

    言罢,竟是直直往着时锦方向追去。

    时锦的心砰砰直跳,顺着贺神医指点的方向一路向下,直直入了仙乐坊后院。然而还不待她继续迂回着往前走,甫一转过一处折角,便被突然冒出来的齐墨璟一把扯了过去。

    她不妨会在这里见着齐墨璟,心中惊惧得厉害,想要挣脱他,继续去引那康仕诚,却被他捂住了唇不教发出半点声儿来。

    齐墨璟的身形高大,将她护在怀里时几乎遮了个严实。时锦听到拐角处有人匆匆跑过的声儿。

    那声儿渐次远去,她气呼呼得踢了齐墨璟一脚。

    然而,便是这时,她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面前的人身上肌肉紧绷着,整个人都在窸窸窣窣得颤抖,若不是强大的自制力,怕是这会儿早便倒将下去。

    “你……又犯病了吗?”时锦摸了摸他额角,冷汗涔涔,便是连两片眼皮都耷拉着,整个人摇摇欲坠。

    “时锦,别去。”他牙咬得咯咯直响,眼前的视线几乎出现重影儿,那手却揪着她的衣袖。

    该死的,怎么这个时候又疼起来了!

    时锦抱了抱他的腰。现下他虚弱得厉害,根本做不了任何事情。

    她张眼望了望,发现这处的房间正黑着灯,便拖着齐墨璟悄然推开房门,将他安置在房间内。

    这间房间应是仙乐坊放置各色换洗衣裳的地方,里面衣衫凌乱,又堆着不少未裁好的布料。

    时锦怕有人过来,专门将几件衣裳丢在齐墨璟身上。

    男人几乎不能开口,她在他额上印上一吻,悄声儿说了句,“等我。”

    康仕诚身上有解药的消息不独是缇骑司知晓,个别心思活络又染了蛊虫的人自然也派了人潜藏在暗处,时刻监视着此人的一举一动。

    然则这些人也知晓,若非康仕诚愿意亲手交出那药来,任何人讨药怕是都得鱼死网破。

    他们在等,等康仕诚犯病那刻。

    唯有那个时候,康仕诚才会拿出真正的解药解毒。

    时锦一出那扇门,又听见细微的脚步声儿杂沓而去。

    看来,想要从他身上讨得好处的,不止一个。

    她顾不得耽搁,随着那脚步悄然前行,正欲越过一棵陈年柳树,不成想一根匕首抵在了她后腰上。

    那人的衣黑如墨,完美得与夜色浸在一起。

    时锦听得那残忍中带着些畅快的声儿,“抓住你了,狗、奴、才!”

    康仕诚心思深沉,到底是将其余人引开,将那匕首抵上了她。

    那匕首顺着她腰线一路往上,贴着薄薄的衣料,时锦几乎能感受到那尖利的刃尖,一点点攀附着落在她颈侧。

    “让我猜猜,你是来寻我的?”康仕诚距她又近了几分,灼热的酒气吐息散落在她耳畔,让人忍不住头皮发麻,“莫不是你家二爷也等着那药救命?可惜了……最后一丸药,被我吃了……”

    他呵呵低笑,声儿里带着些癫狂,“二皇子把药都毁了,既然都是一个死字,何不逍遥快活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