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壮志豪情胸中意气(1 / 2)

这“今朝有酒今朝醉,不许来日诉离殇。”句子一出,满座寂静,连杯盘响声都不曾听闻,盖因此句虽化用前人诗词,但比起罗昭谏的原诗,却另有一层旷达意味。

    须知,作诗也好,著文也罢,辞藻典故,平仄对仗倒还在其次,文过千百,立意为先。

    甄英知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是名句,也知其后一句是“明日愁来明日愁。”却只觉原诗心境过于愤懑颓败,并不合自己胃口。

    况且此句又是出自时久姑娘之口,时久姑娘尚且是闺阁中的女儿,看样子又被家中娇养得紧,这句说来,也不免有几分“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意味。

    可后一句“不许来日诉离殇。”却是性质昂扬,另有一番少年朝气。

    只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只见几个博物架中间的垂珠帘被掀开,当先走进一群中年文士,各个红光满面。

    领头那人身长七尺,衣衫宽博,面目方正,美髯垂至颈下,无一根白须。

    此人笑呵呵拱手进来:“莫怪下官失礼,只是小儿年幼贪酒,又修炼不勤,怕是已经醉倒,下官生怕小儿冲撞了王爷,这才打搅了。”

    却是方才隔壁席的时大人生怕女儿吃了亏,连忙告罪起身,偏一众同僚友人不依,定要随他去隔壁见见自家未来的宝贝儿媳。

    若是在云阳乡下,此等行为称得上是失礼,可吴中本就民风开放,又文风极盛,时久虽是未出阁的小姐,却因诗才,楼中诸君只当以文会友,大大方方,不觉失礼。

    却是时久饮下蜂蜜水,尚未及解酒,见父亲来了,又歪歪扭扭撑起身子,努力板正身子行礼,又见父亲身后折扇般铺开的一众叔伯,原本只是酒意上脸,现下却是羞得个通红,又因醉酒了视线模糊,环视了四周,竟把甄英的袍子认作是哥哥,三两步躲到后头。

    甄英正看着热闹,却不想众人的目光也随了时久跟了来。

    她自幼在甄家受教导,把男女大防看得极严,现下在座多半是男子,那目光扫来,直看得甄英坐立不安。

    姜澈与众人闲话,眼角余光透过覆目鲛纱扫去,见小姑娘在那里尴尬坐着,若是平时,早就挺身维护,现如今却存心教她见见世面,只当不曾看到。

    甄英见义父不搭理,心中越发不安。

    可是时久这名姐姐性格旷达洒脱,又加之诗才难得,甄英喜欢还来不及,如今见她长辈过来,还以为是要兴师问罪,虽然被众多目光盯得不舒服,却是不肯起身。只一双小手拉了拉沈嬷嬷的袖子。

    沈嬷嬷和她相处日久,如何不知这小丫头心意?她在座中年龄最长,辈分最大,家中又是清流仕宦,子孙众多,抬眼淡淡一扫,见看热闹的人群中竟有自家子侄,又吩咐下去叫了几盏茶,与人叙话。

    不多时,有清俊小厮双手碰了洒金贴与许多墨笔,众人纷纷领了。

    甄英不知是何用意,却见沈嬷嬷当先将一只墨笔递来,笑道:“时家丫头怕是醉得提不动笔,时大人和时公子定然也是有诗的,一笔不作二诗,这是咱们今日诗会的规矩,只好劳烦你这丫头替你姐姐誊抄。”

    甄英一时间就要推辞,盖因她练了许久的悬腕,却不曾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写字,加上时久的诗锐意昂扬,颇有激情,直令她心神俱颤,手中不自觉抖动。一时又是害羞,又是激动,生怕字迹不佳,白白埋没了一首好诗。

    她只好转头看着原主,时久却是香梦沉酣,一条帕子施施然盖在脸上,只听得均匀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