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7、安排(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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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帐中气氛热烈,很多人炙热的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

    在这个世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史从云也早褪去许多当初青涩,变得老奸巨猾起来。

    推脱不只是作秀,也是一种政治手段,他必须推脱,必须让众人求他,如此才能制衡诸文武,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这些圆滑和狡诈他其实学了很久。

    在众人期待目光中,史从云“十分不情愿”的点头同意,然后顺理成章接话:“你们的要求某答应,不过你们也必须答应我几件事,否则我宁死也不从。”

    众人纷纷点头答应,嗓门大的已经开始喊起来:“我们全听大帅的!”

    “对,大帅说什么就什么!”

    “大帅尽管说吧,我等定会肝脑涂地,全力执行!”会说话的文化人则说得更漂亮些,意思都差不多。

    见众人如此,他心里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便没让众人起身,而是半跪或跪在地上听他说话,以彰显接下来的话及其重要,让后排的人也能听清。

    “首先,此事事关重大,不能操之过急,我们现在远在蜀地,距离大梁二三千里里,必须回到大梁才能举事,谁也不许透露半点风声。”史从云道。

    此举其实并非必要,但他向来谨慎胆小惯了。

    虽天下兵权尽在他手,大梁有王仲执掌内外大军,大梁外围要地河阳三城重镇也有王审琦掌控,黄河往北,天雄军节度使手掌重兵却是他老丈人,亲儿子还在自己身边,大梁城里里外外数层都是他的人。

    可他还是怕消息过早透露,会有意料之外的变数,对大梁城的家人安全不利。

    众人纷纷表示答应。

    史从云才接着说第二条:“其次,此事需要缜密筹划安排,绝不能操之过急,首要是把大军安全带回大梁,你们都要按照我说的去做。”

    这条更是没有异议,王全斌等老将带头纷纷保证,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绝不违背大帅命令。

    于是便到了最后一条:“历来这种时候最容易发生兵乱,很多人想趁乱打劫,浑水摸鱼,到时决不许发生这种事情。

    你们必须保证到时不能杀一人,不能害一人,也不可抢掠百姓,趁火打劫。”

    众人再次保证,史从云才终于缓缓点头,随即对窦仪道:“你草拟一份誓言书,把今天我所说的都写进去,我与在场所有人签字画押。

    你们都是某的心腹,也立下汗马功劳,如果到时有人负约,某怕自己下不了手,今天签字画押之后,谁敢违背某绝不留情!”

    在场文武神色都严肃起来,窦仪立即领命,随后按照他的要求写在羊皮纸上,随后几个文官立即过来签字。

    有些武将一脸尴尬,大老粗不会写字,史从云便让窦仪代笔,随后让他们暗上手印。

    很快一张羊皮纸上,密密麻麻的写满数十人的名字。

    史从云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仪式感,他自己知道这不管用,但现在的人们比较相信这个,而且这个隆重的仪式加他们的名字也是为加深这些人的印象,让他们记得更牢也更重视。

    史从云见众人神情严肃,排着队一一签字画押之后,他也松了口气,约束军队是非常重要的,他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名声和威望不能因为权力交接而丧失,主次他分得清。

    如果不足以约束军队,那他宁愿不当这皇帝,虽然几千人的后宫诱惑力很大,可也不至于让他史某人晕头转向,轻重不分。

    郭威黄旗加身,赵匡胤黄袍加身,中间相隔不到十年。

    但郭威入大梁只能放任大军劫掠大梁,赵匡胤却能约束三军,秋毫不犯,差距就在军中的威望。

    郭威打的胜仗和大战比赵匡胤太少了,威望远远不够,如果不许士兵劫掠大梁,可能结果就是兵变,直接反水。

    而赵匡胤是一步步大战小战打过来的,在军中威望很高,能够约束三军。

    这才保证陈桥兵变时没有发生兵祸,几乎是中国历史上死人最少,代价最小的大规模权力交接。

    历史上其它这种时候,不杀个血流成河不可能。

    他再三推让也是为了和将士们谈判,保证他们能够做到像陈桥兵变那样,不扰民,不大规模流血冲突。

    史从云心里有个估计,他对军队的约束也能做到陈桥兵变那样,但蜀地太远,如果事情提前公开,他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在混乱中长时间约束全部绝队,所以必须把大军带回大梁再说。

    不过他也立即做了安排。

    “这件事要做就要做的缜密,也必须尽量少扰民,不流血,不杀人。所以某要做些安排。”史从云一面说一面走到上座,众人习以为常让开条道,等他坐到上座之后自觉分列两侧。

    因为之前的义正言辞和郑重仪式,大家都一脸严肃起来,听候他的差遣。

    “明天要送孟昶一家人走水路入京.......”史从云想了一下,“这是个好机会。”

    便直接点名最机灵的刘清川:“刘青川,我给你了两营人马,你负责送孟昶一家人去大梁,到大梁之后把这件事秘密通知李相公(李谷),闾丘副使,还有王仲,让他们做好准备。

    特别是王仲,告诉他京城里内外大军,必须在他手中,大梁和皇城内外防务不能松懈。”

    刘清川领命

    这时魏仁浦在旁边小声道:“太后那边要不要透露消息?”

    魏仁浦是知道他和太后的微妙关系的。

    史从云也颇为为难,一方面符太后确实是他的得力合作伙伴,而且很聪明,大动作只怕没法完全瞒住她。

    另一方面他心里对符太后并不完全信任。

    不过兹事体大,他并未长久纠结,立即道:“不必透露,她是个聪明人。”

    但很快又想到,万一事情急了,怕宫中反应过度,害了符太后,毕竟事情没发生谁也说不清会是什么走向。

    又想那小女人听话的乖巧模样,兢兢业业工作的勤恳,便道:“罢了,符昭愿,你和刘清川一道回去,到时你以探望的名义入宫秘密告诉你姐,不过让她别往外声张。”

    符昭愿大喜,连出来拜谢,并保证定会完成任务,毕竟是他姐。

    随后史从云又对李处耘道:“李都使带十二营人马,护送第一批金银钱币走北面山路回去,路过河阳时去和河阳三城的王审琦说明情况,让两营人马护送钱帛回大梁,你带剩下十营人马留在河阳。

    让王审琦整备兵马,随时防止北面李筠有变,如果大梁起事时河东有变,你协助王审琦对抗北面。”

    李处耘立即拱手道:“请大帅放心!”

    史从云点头,随后对司超道:“你明日立即把镇淮军带回淮南,一方面监视李重进,一方面防备大江南面。”

    司超出列拱手严肃道:“诺!”

    随即史从云接着道:“潘美接管潇湘军,明日开拔回潭州(长沙),监视南面南汉国举动。

    王环接管荆南军,把大军带回江陵,和司超相互照应。”

    潘美和王环出列领命,郑重领命。

    史从云随即看向慕容延钊,“慕容将军带两营人马,带着我的书信和斧钺,走北面大路,去关北接替赵匡胤的职务,防备北面契丹。”

    “诺!”慕容延钊领命。

    安排好这些,史从云在脑子里又复盘一遍,觉得没有疏漏了,随即才开口:“各位,这次的事不能耽搁,给你们一个月时间,所有人必须到位。”

    说着史从云看向李处耘:“到时朝中有变,最可能有所举动的就是李筠,所以河阳的压力很大。

    昭义军向来兵强马壮,人马众多,李筠早就不服朝廷,收养很多死士,只要有个借口他不会善罢甘休,你们必须时刻戒备。”

    “大帅,给某两营人马,某去摘他狗头给你!”党进大声道,不过没人理会他。

    李处耘呵呵一笑:“大帅放心,某定不会让他过山南来,更不可能让他到黄河边上。”

    史从云点头,随后看向慕容延钊:“慕容将军,北面也需要谨慎,契丹虽然伤筋动骨,可他们如果知道朝中剧变,说不定也会想着趁机捞一把,当初官家才登基时他们就有过先例。”

    慕容延钊拱手:“大帅尽管放心,绝不让契丹狗贼往南一步。”

    史从云这才点头:“散了,记住我说的,立即去执行,今日之事谁都不能外扬,等到事成人人有功。”

    众人连激动供水退出去。

    史从云长呼口气,心里不知是失落还是激动,到了这一步话已经说出去了,命令也下了,他就没有退路。

    等众人走得差不多,大帐里却还剩下两个人没走,魏仁浦和孟玄喆。

    史从云不解看向他们,魏仁浦拱手:“大帅,还有一件事忘了。”

    “什么事?”史从云不解的问。

    魏仁浦咳嗽一声:“大帅是奉天命,承德运,呃.......天出帝王,地生祥瑞,自然需要些预兆、祥瑞,以安人心,这......这也是惯例啊。”

    史从云一拍脑袋,是了他差点忘记这事,但这也是不好公开明说的事。

    于是道:“那这件事就劳烦魏公走一趟吧。”

    魏仁浦点头:“老臣就是这意思,明日和刘清川一道回大梁,到时候便有分晓。”

    史从云点头,看向同样没有的孟玄喆,开玩笑道:“太子不走,是不是也想到这事了。”

    孟玄喆慌乱道:“不敢不敢,陛下......大帅可别这么叫我,下官确实是想说这件事,大梁有大梁的祥瑞,蜀地也需有蜀地的祥瑞啊,大帅如果不嫌弃,这件事我可以代劳。”

    史从云觉得他有趣,也是个聪明人,便道:“行,那你去半,我给你钱财和人手。”

    孟玄喆激动得连连感谢。

    随后两人才退出去,等他们走后,史从云长呼口气,瘫坐在上首的宝座上,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复杂形势和可能的种种变数。

    自唐中晚期开始,局势已经非常像汉初时候的局面,朝廷控制的地方有限,节度使就像那些掌握一方财政大权、有独立兵权的异性诸侯王,皇帝要调他们的兵必须付出代价。

    比如最后刘邦要求韩信,彭越等诸侯王合兵灭项羽时,他们根本不来,只有加封封地地为条件他们才来;后来刘邦平叛,调彭越的也调不动。

    其实当时的形势已经非常危险了,和酿成如今这样局面只有一步之遥,是内外交困。

    当时刘邦年纪六十,万一他突然一死,他那十几岁的儿子根本不可能管得住连刘邦自己都调不动的异姓诸侯王,局面很快会变成唐末到如今的模样,天下再度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