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久违的热闹(2 / 2)

此人名唤白十八,丽府咸观标局的不入流学徒。本是谁家弃了扔到河里,又被一老乞丐捞将起来拉扯起的流浪子,好容易有处标局愿收留师徒二人,然安顿尚未期年,老人家便仙去了。按道理走标需作三年学徒方可出师,故十八亦时常跟着走标增广见识。却倒是无安生命,日前涧谷随行时一行突遭妖人打杀,得是他从小偷鸡摸狗练就一身逃难好轻功,方才在阎王手底下追回一条命来。到了两更,这厮正在林间踏空飞掠,暗自窃喜顺利偷生之际,竟被一股罡风迎面震到地上,登时通体酸痛。

他勉强拄起身来,定睛一望竟是数十人的行伍围着几簇篝火在休整,乍看之下个个面露疲态狼狈不堪,但再细看下,却都有股道不清的气势,远处还有好些人,心下便有计较。

为首的此刻就蹲在他面前,拍了几下他的脸道:“小子,看够了没?”白十八立刻收回了眼神,忙对那人嬉皮笑脸说:“军爷,小人哪敢啊,哈哈。只是不知,如何冲撞了贵人们,才把小的...一掌给拍了下来?”手上还作掌比划着,脸上不敢不平,还不许搞些小动静?

夜色昏暗,火光些微照亮那领头的半张脸。估摸四十有多,长髯,目光阴骘。倒是十八壮着胆子直视那人,这人倒也细细打量,只看到他腹海位置眼中突地波澜闪现。好会儿工夫,他缓道:“你,不错。轻功在内厂那帮孙子里也算排的上号。噢?还有鸿气护体,倒是咱撞了大运碰着你助我等成事。”

“甚么鸿气?军爷所言小的不明白...”

“不明白?也罢,既然来了,便是场因果,可否助尔等一臂之力?”

“军爷莫要拐弯抹角了,直言罢!”十八内心直发憷,自知不妙。

“小兄弟真是少年英才,那某便说了。”这为首的倒也不恼,捻着须子换了副温和笑颜道:“事发突然,咱几个刚度了场因果,不慎死了个兄弟。两天后有场法事要做,这阵型若不成,那大事便也难成,瞧着小哥身手甚妙,是故想请你帮个忙,搭把手,意下如何呐?”

是那里少死的贼杀了!做套戏寻我开心?白十八心中暗骂,他瞥见近处的几个面色不善的潦草莽汉手摸到了刀柄上,蓄势待发!好汉不吃眼前亏!!再说了,爷年轻的时候也时常见人做草台法事当乐子,真只是做法事想是不打紧,还是命重要...这样想着,十八忙应下:“自然自然,我白十八甚么人?行走江湖自是以拔刀相助为善,我辈侠士更是义不容辞!某不才,就斗胆为各位军爷借把手,当是结个善缘...啊哈哈!”话音落,一片入鞘声。迫人威势总算卸下,十八方觉脊背冷汗大冒,穿着短打夜半里倒越发的冷起来。

“好!哈哈哈...痛快人!哎呀,在下告罪,刚才贸然出手,某也是爱才心切,还望小兄弟莫怪!额..你就叫我莫老哥,在这儿你就先安稳休息罢!看你有些冷,烤个火。对了,这给你,!”莫军头扔给十八一把刀,算是事前答谢,十八安然收下,便听得莫军头笑说:“白兄弟既已收下谢礼,某等便等后日与你共举大事了。”一丝杀气扑面而来,显然是敬告自己莫想着脚底抹油。“好说好说,十八必竭尽全力!”白十八连忙拱手赔笑,莫军头又扔给他一个火折子,让他到靠里自去生火。

十八拢了些落叶枯枝堆起,靠着树干坐下盘息,揉着脖颈。原来这里地处十万大山,夜里毒瘴四起,这行人借着篝火驱毒,也赶却虫咬毒挠。十八将折子引了火燃着枯叶枝,想着奔波数日又横遭变故,眼前这帮人有求于己,定然不会此时下杀手,便放心些。也快一天未进些吃食,懈怠下来惟觉肚中空空,五脏雷鸣,便掏出怀里的油纸裹子细细地揭了开,露出一只掉了些酥皮的云腿包子。原是十八先前经过集镇被勾了馋虫,可花了通宝好几枚。他拔了刀,用袖子擦拭刃口后插了包子烤火,不一会儿便端的焦黄,吱喳作响。十八小心地取下来,觉着烫手禁不住左右挪掷,还不及转凉即忍着烫掰开,油香醇厚肆意空中。

这那个好汉子耐得住!只见十八咬了一大口云腿包子,边嚼的呱唧呱唧边忙慌吹气,还一边偷看不远处被火照亮脸庞的军爷们,倒全然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真是怪人,白十八心想,这么香的吃食连狗嗅见都要追出十里地,怎生全无一点反应。又转念一想,这不是自比鸡犬?摇了摇头哂然笑之。不多久一整个便入了肚,十八再舔净了手上的油花,随手往树干上擦了擦。他拿袖子抹去刀刃上的油渍,正擦着,心却一咯噔,这刀确属雁翅刀规制,只军中能有,可这柄上竟多刻了颗栩栩如生的异兽图象。十八幼时起便闯荡江湖,也算见多识广,可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标识。

现下怪乱处处,异象频出,许是朝廷为荡涤邪祟魔人新设的衙门,我有多余心来琢磨咸淡?不过话说回来,军中还管得超度作法?甚么超度还要阵法...想必不对劲,白十八暗忖,还是苟活一日算一日,陪这些怪人好耍倒也别把命搭进去,到时候要是不对便溜之大吉!爷还想多吃几只云腿包子呐!不对,听说京城更有龙肝凤胆、八珍玉食,咱还没闻过味儿...十八心中诸般计较着,眼皮子沉重起来。柴火噼啪,他渐渐同周公往那黄粱幻境里快活了,可谓万场快乐千场醉,世上闲人地上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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