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别院(1 / 2)

缚春情 任欢游 2893 字 9个月前

“寻常人伤了底子不好处理,可你是一国之君,东宁最好的医者俱供你差遣,又怎会医治不好你身上的旧患?”

宋挽走到沈千聿身边,拉着他的手柔声道:“往日你性子执拗,又不耐配合太医以针灸药膳调养身体。如今年岁上来,倒知这事严重了?”

宋挽打趣道:“刀子不落在自己的肉皮上,终归是不知疼的。”

“自今日起,我让许太医为你日日施针,让傅太医为你制定药膳,如此将养上几年总能好上大半。”

“会吗?”

“自然。”

拉着沈千聿的手,宋挽垂眸:“有生必有死,寿数这东西强求不来,你放宽心思,不要日日汲汲于寿数一事。”

早年他在南庆时身子亏得厉害,涑河一战又添不少新伤,这几年他身体不适的症状愈发明显,她看在心里亦为此焦急。

可宋挽知晓人之生老病死既无可避免,亦不能逃脱,因此并不执着于让沈千聿去谋什么长生之道。

“与其日日担忧自己的身子,不若放开心中忧思,还身心自在。”

“人自在了,身子也会好上大半。”

帮沈千聿将身前压了褶皱的衣衫一点点展开,她笑道:“且我知你心疼我,不会舍得丢我一人先行离去,所以我从不担心这些,你也无需担心。”

沈千聿胆小又是个粘人的性子,这几年对她愈发魔怔了,一时片刻不见便要整个后宫里去寻。

想着他那模样,宋挽心生酸涩,却是疼惜更甚。

他幼年时候无人关心无人疼爱,性情坚韧自强,哪知人至不惑反愈发生了孩童心性。

偶尔她甚至觉得对方比沈时晏、沈时骁更似孩童。

“我不会的,今生我绝不会丢下挽儿先行撒手。”

这话说完,沈千聿心中好似撑起一股子劲来,不再像往日那般恹恹无力。

“我这一生认准了的事便没有做不到的,挽儿且看着,我定能撑着走在你后头。”

沈千聿站起身,仿似回到幼年在南庆孤立无援时候。

他就是那等前路越艰难,愈生斗志之人。

自这日起,沈千聿日日听从宋挽安排,早晚让太医施针医治双膝,吃食也多以温补药膳为主。

也不知是太医的调养起了作用,还是他心中有了可支撑自己的那股子精气神,沈千聿的身子竟真渐渐硬朗起来。

沈时晏十岁出头时,沈千聿便一直将他带在身边培养。如今沈时晏刚刚及冠,他便急急禅位于子,自己安心做起了太上皇。

新皇登基那日,最为高兴的并非沈时晏,而是终得自由身的沈千聿。

“吾之一生责任尽矣,自今日起终可安心同挽儿度日,闻人间烟火,品五谷杂粮,做极乐逍遥之人。”

将长乐宫凤榻之上用惯了的软枕丢入箱笼中,沈千聿又伸手去摘床上挂着帷幔。

宋挽瞧着他的动作无奈开口:“这物件你摘了作何用处?那别院位置紧窄,它同屋中的拔步床尺寸亦不合,便是拿了过去也用不得。”

“无妨,我裁剪裁剪。”

“母后由着父皇去罢,父皇终将肩头担子卸下,如今正在兴头上。”

“骁儿说得有理。”

沈时骁面上带着浅笑,站在一旁看着他父皇忙碌。

他如今已长成翩翩少年,单只站在那处便令人望之静心。他虽年轻,但在他身上甚少能感受到少年人的意气风发与风流得意。

沈千聿常说沈时骁随了宋挽,年纪轻轻便被书香气腌透到骨子里。

“皇兄到如今还未来,想是心中正委屈着。”

“为兄不在,你便在父皇母后面前编排起为兄来了?”

沈时晏自屋外而进,抱着手臂倚在一旁。

他长身玉立,身形高挑,竟是比沈千聿还要高出半掌。

商蓉曾说她们几人合力培养出的孩儿,应是个头角峥嵘朝气蓬勃之人,哪想沈时晏越长,越透着一股子沈千聿年轻时才有的邪佞劲儿。

幼年时还好,待到登基后,他眸中多幽冷凌厉,同儿时大不相同,甚是骇人。

赵南璋曾言这是天生的帝王相,宋挽却觉得赵南璋太过疼爱晏儿,以至于瞧他就没有不好的地方。

“皇兄难道不曾委屈?”

沈时骁微微一笑,沈时晏见状轻哼一声。

他父皇同母后一心要搬出皇宫到别院生活,还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肯,又在后宫偏僻处开了个相对安静的院子,且劝了许久,二人方决定留在宫中养老。

沈时晏知晓父皇是为彻底让权。

父皇既已离开权力巅峰便再无插手朝政之意,也是想让他安心做一个帝王。

可对沈时晏来说,他是帝王,也是父皇母后的孩儿,这帝王身份如何能敌得住骨肉亲情?

思及此,沈时晏道:“自是委屈,可想着委屈也得不到父皇疼惜,便只能将这份委屈咽下,暗自神伤。”

沈千聿收整箱笼的手一顿,回头嫌恶地看了一眼沈时晏。

沈时晏同沈时骁见状,二人顿时笑了起来。

他们向来兄弟情深,二人长至这般大从未生过任何嫌隙。

沈时晏不愿沈千聿二人搬离皇宫,自也有不舍弟弟同万宵,以及后宫里头的几个老太妃的意思。

他兄弟二人是这些人一齐看着长大的,若都去了别宫,他便真成孤家寡人一个了。

父皇母后留在皇宫,他便有种一家未散的感觉。

谁说帝王无情?

若让他来说,皇家同样也有重情之人。

将东西搬往小院,沈千聿牵着宋挽的手悠悠走在后头。

小院里头为商蓉沈时晏、沈时骁等人都留了屋子,可能与他们长住的,怕是只有万宵吉荣以及蘅芷了。

“微臣见过……”

刚一进小院,万宵同吉荣便要下跪行礼,沈时晏快步上前将二人扶了起来。

“您二老这礼我可受不起。”

他同沈时骁是在这二人掌心里宠大的,亦师亦友亦主亦仆,如何能承他二老的礼?

吉荣还想再跪,沈千聿道:“在这院中,这些个繁文缛节便免了罢。”

都一把老骨头了,真真折腾不起。

“这箱笼交给奴才吧,奴才给几位主子烧了热水,主子们前去歇歇。”

说话的是跟在吉荣身边的小太监,名唤六垚,乃沈时晏身边近侍,也是吉荣一手带出的徒儿。

他为人聪敏动作也利落,说话间便已将箱笼接了过来安放在屋中。

万宵几人进了屋子,沈千聿看了看自己同宋挽的寝房,淡淡一笑。

瞧这屋子便知沈时晏是用了心的。

他的皇儿知晓他身子不好,畏寒惧冷。是以这小院地下建了火道,如今烧着地龙,屋中温暖如春。一路自长乐宫走来沾染的寒气,进了这屋子也很快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