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爷先作了个罗圈揖，然后才陪着笑脸坐下。
对于陈宝祥和田东流来说，冯爷都不是生人。
大竹英雄并不咄咄逼人，而是笑着解释：“我算是一手托两家，军部这边，对冯爷相当尊重。铭新池为军部高官提供了无微不至的洗浴享受，如果陈家大饭店能够与军部密切合作，那将是中日友好交流的美妙开端。”
冯爷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出资五干大洋，要占一股。
<span>陈</span>宝祥刚刚在盘<span>算</span>这<span>笔</span>生意划算不划算，田东流已经断然拒<span>绝</span>。
“<span>冯</span><span>爷</span>，<span>五</span><span>干</span><span>大</span>洋？亏你好意思说出口？我和陈老板要做的是鲁菜至尊，将来北上北平，南下沪上，都要开分店，难道这样的金字招牌，在你的算盘珠上，就值五干一股？”
冯爷皮笑肉不笑地摇头：“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大家都是生意人，这行的规矩完全一样。五干不行，那你开个价？”
田东流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冯爷叫起来：“田先生，<span>你</span><span>把</span><span>我</span><span>当</span><span>什</span><span>么</span><span>了</span>？冤大头吗？两万参一股，那你这家店能值二十万大洋？”
陈宝祥平时拨拉算盘，都是零钱小账。
当下，田东流和冯爷交手，开口就是几万大洋，让陈宝祥听得目瞪口呆。
“没错，今年没开店之前，参一股，只收两万。开店之<span>后</span>，别说是两万了，<span>翻</span>十倍，也没有股份给你。”
冯爷<span>死</span><span>死</span><span>瞪</span><span>着</span><span>田</span><span>东</span><span>流</span>，猛地端起茶碗，一口喝干。
“好，两万<span>大</span>洋，我参一股。”
大竹英雄轻轻鼓掌：“好好好，二位都是商场精英，一个攻得漂亮，一个守得精彩。既然如此，我做见证人，冯爷参股陈家大饭店，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陈宝祥脸上有些发烧，他虽然懂得算账，却不懂商业布局。
刚刚冯爷提到五干参一股的时候，如果让他开口，也许就答应了。
幸好，田东流主事，几句话就杀败冯爷，将合作条件提升四倍。
冯爷唤来茶博士，要了一壶上等龙井茶。
三个人<span>一</span>起<span>端</span>起茶<span>碗</span>，向大竹英雄敬<span>茶</span>。
如果没有他，这次合作肯定无法诞生。
大竹英雄谦虚地摇头：“惭愧，惭愧，各位都是济南地界上的精英，军部这边一向都敬重人才，愿意给各位发展机会，让济南商埠发展，越来越繁荣精彩。”
既然合作谈成，四个人就聊得更加融洽。
大竹英雄提到鲁菜盛宴的事，立刻敞开了话匣子：“华夏饮食圈推崇满汉全席，但到了现代，基本没人会做，见过满汉全席的，也是凤毛麟角。我想象中的鲁菜盛宴，其实就是半部满汉全席，汇聚北方鲁菜大厨，在济南摆下擂台，宴开三天，评出名菜、名厨、名店，以后全世界人想吃鲁菜，就是按照这次盛宴的排行榜挑选。谁是鲁菜正宗，一目了然。”
冯爷连连点头：“那真是造福山东的好事，如果这个排行榜定下来，外地朋友来济南，就别到处选地方吃饭了，按照排行榜去吃，又方便，又实惠。大竹先生的这个想法，高明，高明！”
田<span>东</span><span>流</span>一笑，看看陈宝祥：“陈老板，你觉得呢？”
陈宝祥想了想，只说了一句：“争棋无名局。”
田东流哈哈大笑：“没错，没错，陈老板有学问，这句话一语多义，佩服，佩服。”
陈宝祥见过太多江湖排行榜，有人为了上榜，不惜诋毁同行、行贿送礼，最终高居榜首，蝉联三甲。
上榜的人未必有真才实学，不过是会钻营罢了。
一旦登榜，就以次充好，欺行霸市，最后不但砸了自己的口碑，也把排行榜搅乱了。
故此，济南的餐饮圈子，讲的是食客的口碑，而不是什么排行榜。
济南人不愿争夺虚名，只想好好做<span>生</span><span>意</span>。<span>如</span><span>果</span><span>鲁</span><span>菜</span><span>盛</span>宴变成有钱人排座次，那就成了中国人坑中国人的把戏了。
“陈老板，你不愿意登榜？济南城饮食圈子里这么多老字号，已经把食客瓜分完毕。如果你的陈家大饭店开起来，门可罗雀，无人登门，那该怎么办？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些傻子，不认味道，就认名气，你能怎么办？”
面对冯爷的诘问，陈宝祥只是一笑：“冯爷，开饭店不是开澡堂，开澡堂只要有热水就行，开饭店却是一个内外合一、上下一心、软硬兼修、公平良心的大事。你能开一个好澡堂，未必能开一个好饭店！”
田东流拍掌：“说得好，陈老板，对你这些话深表赞同。隔行如隔山，隔行不取利。冯爷急着入股陈家大<span>饭</span>店，目标一定是赚快钱，投一出十，甚至更多。可你知道吗？餐饮讲究的是十年树牌、百年传名，北平那边的几家老字号，哪一家没有<span>百</span>年历史？”
冯爷无奈，笑着认错：“我刚刚说错话了，认识浅薄，言语放肆，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