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济南危险，你何必留在这里，直接到胶东去，不就安全了吗？”

大人物笑起来，指着大明湖湖面：“陈老板，你是济南人，大明湖涨水的时候，会淹死人。你说，它是不是很危险？我是中国人，留在中国任何一个地方，都要跟日本人接触，是不是都很危险？天下之大，如果怕死，哪里都危险。如果不怕死，哪里都不危险。”

陈宝祥似懂非懂，只能轻轻点头。

大明湖的风光的确独特，湖水清澈见底，能够看到三尺之下的金色鲤鱼缓缓游动。

陈宝祥陪着大人物站在湖边，内心浮想联翩。

他是地地道道的济南人，日本鬼子占领济南之后，满地风光破坏殆尽，他心里也如同刀割一样，但又无可奈何。

谁都知道，日本鬼子火力强大，任何人都会臣服在他们的三八大盖之下，就算是那些最彪悍的山贼草寇。

见到日本鬼子，也会掉头就跑。

他们毫无办法，毕竟实力就在那里摆着，如果不服气的话，硬碰硬谁都会死。

尤其是在济南城里，只要日本鬼子关闭城门，谁都跑不出去，就算有干军万马，也得困死在里面。

陈宝祥从来没有想到，如果南方军和日本鬼子爆发一场激战，就好像当时韩长官没有弃城而逃，而是在城里展开保卫战，恐怕就是一场浴血厮杀，所有老百姓也无法幸免于难。

他的内心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到底对不对。

两国相争，百姓受苦。

假如南方军和八方面军能够联手杀回来，以十倍于鬼子的兵力，吃掉济南城内外的鬼子，战斗如同摧枯拉朽一般，恐怕老百姓受罪的可能性就小一点。

很可惜，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只是小人物，就算这样想，也不可能实现。

“陈老板，济南城风光如画，所以才有了赵孟頫的鹊华秋色图。如果你们甘心让日本鬼子长期占据这里，岂不是愧对老祖宗的遗产？还是应该团结起来，赶走日本鬼子，最后建成自己的美好家园。我一直都在感叹，这么好的城市，当时韩长官带队撤退的时候，怎么舍得？”

陈宝祥往地下啐了一口，过去对于韩长官十分佩服，就是因为他能够抗击山贼，消灭土豪劣绅，为了百姓伸张正义，让老百姓有个盼头。

谁知道，在黄河南岸象征性地打了几仗，一看打不过日本鬼子，立刻弃城而逃。

逃走之前，还在城内各处放了一把火，声称不把任何房子留给日本人，其实遭殃的还是老百姓。

想到韩长官，他心里就有气，如果现在还有人怀念韩长官的时候，他就得跟对方辩论，韩长官到底给济南老百姓带来了什么？有什么好处，大家都摆一摆列一列，其实什么都没有。

陈宝祥挠挠头，他自己心里想的这些，当然不会说出来，因为说出来也没用，韩长官已经死了，南方军逃到四川，日本鬼子占领了沿海所有的城市，封锁了海边，中国老百姓已经没有活路。

“先生，我刚刚在想，到底谁能解放济南，帮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是八方面军吗？是南方军吗？”

这其实是天问，陈宝祥早就扪心自问很多次，无法作出决定，毕竟南北双方谁都无法单独干掉日本鬼子，日本鬼子势力强大，不是任何一支势力能够与之对抗的。

大人物脱口而出：“当然是八方面军，南方军已经过时了，他们的战略战术以及指导思想都是享受，搜刮人民，好像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统治这个国家。在日本鬼子面前一败再败，还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两军交战，如果一直失败，只能证明他们能力不行，早就应该交出武器，向八方面军投降，由八方面军率领，冲击日本鬼子的战线。”

大人物说得很彻底，这种做法更胜于陈宝祥想的。

如果南北双方同时冲击日本鬼子，最后夺得江山，到底应该属于谁？又是一个巨大变局。

陈宝祥皱着眉头，用力抓着头发。

这些问题太复杂，他是老百姓，只想解放济南，自己过上好日子，但是国家大事，关系到很多人的荣辱和生死，那又变得复杂多了。

他笑着告诉大人物：“我刚才只是胡乱瞎想，没有任何依据，不要见笑。”

大人物也哈哈大笑：“我知道，其实很多老百姓完全明白目前的局势，但因为自己没有权势，人微言轻，所以就不愿再说，反正说了也没用。在我们太行山，任何一个老百姓都有上台说话的机会，可以直接见到我们的顶级领袖，把他的想法公之于众。只要是好的，我们的领袖就会实行，对老百姓真实地回应。所以老百姓才过得有意思，有兴致，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再困难的时候也能熬过去。反观济南这个地方，老百姓已经失去信心，活一天算一天，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你觉得呢？”

这正是陈宝祥苦思冥想的问题，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好日子，也许打败了日本鬼子就行了。但他同时带来另一个问题：“到底谁能打败日本鬼子？”

转来转去，总是回到这个问题上——八方面军和南方军，到底谁能帮助济南的老百姓过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