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4章 魁星峁飞骑,玉皇山论剑(7)罪业(1 / 2)

南宋风烟路 林阡 5414 字 8个月前

林阡的这个七十的“十”,真可惜没能说出声。

要不怎么说好事多磨?每次围剿渊声,总要在最后出点岔子,今次也不例外,六十八招时突然有火烧上楼顶,一道紧接一道对着战团疯狂冲刷,和尚岳离、程凌霄徐辕、凌大杰石磐、暗卫胡‘弄’‘玉’、楚风流祝孟尝等人,先后去挡也未能全部抵御,被其中最强一道火龙冲垮防线直击核心、张牙舞爪着好像要立马将渊声、王爷、肖逝三人吞噬。

四起红光,汗流浃背,这恰好和近三十年前,完颜永琏在泰安率众对渊声火攻的场景,如出一辙,历史重演!

渊声怎能不被戳中心魔?当年他正是在那里,被全大金最强的武将阵容,以及上万兵马,纠缠着‘激’战长达一月,佛山、大崮山、摩天岭一整条线上,到处都是他的血和眼泪——先是被‘迷’宫阵困了七天七夜,然后被高手堂合力打得虚脱,最终被围堵火烧、万幸下雨才逃脱,整个过程陪着他的,只有他的饮恨刀!

“又火攻,你们又火攻!还不够吗!说了他们不是我杀的啊!!”不白之冤,无从辩解。

可是,为什么要辩解?强者需要向弱者辩解?不信我的那就杀了好啦,一了百了!既是‘乱’麻,当然引刀成一快!你们这些杂碎,打不过我就‘乱’诬我邪魔,你们,统统都要死!所以渊声还没开口辩解就眼神一厉:我的刀,逆天的刀,岂能在配不上它的弱兵手里!

“起!”隔着几十步远,陡然间眼中布满血丝的渊声,咆哮一声隔空就把饮恨刀掠夺走!林阡明明攥紧了都没能控制住,眼睁睁望着属于自己的武器脱手而飞,不知是被渊声内力还是意念吸去……

下一刻,是渊声和饮恨刀的合二为一,如鱼得水,相辅相成,一同扫空所有旁人的皇图霸业,造就属于他两个邪魔的千秋万代!

那怎么行!林阡脑中一片空白,忘乎所以立即追前——能否灭世,唐‘门’的寒火毒犹未可知,渊声的战斗力毋庸置疑!

在这个瞬息万变的第七十招,明明肖逝和王爷已即将制衡渊声,孰料会出现这等惊天巨变!饮恨刀才被吸到局中,直接将靠得最近的封寒掀翻开去,肖逝在王爷帮助下的速度力量的井喷式上涨也因为渊声的倒天逆地,而直接沦为断崖式下滑!

一瞬而已,王爷和肖逝皆被推远,谁料渊声的对面换成了、只留下、林阡一个?那时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像向林陌抢‘吟’儿的婚一样,把饮恨刀从渊声手里,抢回来!

唯有干扰饮恨刀和渊声的‘交’流,唯有参悟、驾驭得比渊声更好,才能拆分这两个都足以灭世的灾祸!

一个人打入了魔的渊声?哪管现不现实,只问敢不敢试!

然而无可辩驳的是,再怎样坚定决绝,林阡冲上去的第一刻都绝对是实力悬殊以卵击石,尽管他打定主意用王者之刀挥斥“镜谧”去截断渊声的刀,而且在他身后来得最快的薛焕和徐辕都心意相通地忽略敌我一起将内力借给他用,他俩怎么可能会任由他一个人打……尽管如此还是被拆得分崩离析——

饮恨、楚狂、冯虚,堪称金宋年轻一代的三大刀王,但渊声对三人合力的这一旷世刀招,既没中计也没退避更非兼容并蓄,而是猛地自我压制并随即反弹出了一股巨力,强行把面前这如水意境从汪洋大海倾轧到只剩一滴!

林阡再怎样脑热、不认输和不放弃,也断然不可能不计后果地送死,当最强意境祭出,竟还被这么快地打回头,他猛然退后五步开外保命,落地之际却委实难以站稳。不容喘息,渊声翻手灭镜谧,覆手斩乾坤,只一个‘交’睫就持饮恨刀反袭林阡,雪光迸‘射’,窜天泻地。

危急关头,幸有轩辕、松风、长空、残情四剑破空而至,与此同时林阡极速挥刀以“神游”护体,外表是神游万仞、心鹜八极,内在却虎口发麻、气息凌‘乱’——亏得轩辕九烨、程凌霄、石磐、独孤清绝,他们虽不在最佳状态,却帮他卸了渊声这一刀的大半力道,否则此刻,焉有命在?可是,这才两回合!

第三回合,见林阡又以“蜉蝣”和“上善若酒”重夺,九天剑、逆鳞枪,毫不迟疑,直接集结天尊地魔阵冲灌,但此刻再想反控、湮灭,对渊声已是做梦,反而拖林阡后‘腿’……

缓得一缓,肖逝和完颜永琏重新回头,却再也不可能对渊声有所撼动,由于深知林阡善假于物,王爷提议肖逝,暂且由他俩将真气全借给林阡,以供其把饮恨刀先从这‘混’战中取走;肖逝却未同意,而是继续发力直接打渊声,可惜非但无解,对方愈发凶悍,肖逝这打了千军万马都没受伤的手,不知何时已血迹斑斑。

不同于肖逝主动继续打、王爷被迫继续打,林阡的目的纯粹只有一个,抢刀,釜底‘抽’薪!然而想法虽好,难于上青天,他真是在这三个剑圣、剑神和战鬼的第四个角落好不容易才找到立锥之地。

‘吟’儿惜音在手,苦于无从‘插’入,心道,好在胜南擅长平局,先前的谢清发、岳天尊、父亲,哪个不比他强?他谁都打不败,却谁都败不了他,敢惹他的全都被他熬死了……所以渊声这比武决定天下第二的说法,其实最有利于的人是胜南,正常状态下的他能带着渊声神游千里,直接给渊声打到几百招去。

可惜此刻状态有异,一个入魔,一个虚弱,三十余招,无不在逃,有那么几招林阡闪得无力至极,非得靠胡‘弄’‘玉’的摄魂斩见缝‘插’针竭力帮他以攻代守,纵然如此林阡也很快战成了血人。

四十招左右,随着王爷的气息渐渐不稳,肖逝也难免败下阵来,深知与入魔渊声比拼无望的他,不得不与众人一起,将希望寄托在林阡夺回饮恨刀的可能‘性’上:“林阡,我和完颜永琏将内力借你,不过,你必须在七十招内将他击败。”

又一个七十招,但这不是比武赌注,而是搏命的极限。七十招内输,众人全被渊声屠戮;七十招若不能决出胜负,众人很可能全部葬身大火;七十招也是王爷和肖逝体力的极限。

“全力以赴。”林阡艰难说出这四字。

熟悉林阡的都知道,他很少说这个词形容他自己,一旦说的时候都代表他没胜算,要硬拼。

不过,是赴战不是赴死,因为胜算并非为零,可以拼!

林阡在静宁西岩寺,濒死多日、悄然思虑,尝试把自己所有刀法推倒重来,推散重构,推陈出新,正是希冀能比包括渊声在内的任何人都对饮恨刀参悟强、驾驭高,早已今非昔比的他,自然能在王爷和肖逝的帮助下,撼动渊声对饮恨刀的‘操’控。

所以四十到五十招之间,饮恨刀在渊声手中,与林阡的王者之刀轰然对撞的每一瞬,似乎都有所反应,好像差一点就跟着林阡这刀回来了……却一直没分清敌我,转眼便又被渊声的戾气裹挟走。

渊声察觉到林阡已经开始握饮恨刀,也探出了他有洗髓经的加持,但林阡缺少佛‘门’根基,刀与气冲突到极致,路数极端不正,明显有自己的影子,冷笑:“师父在此,还不拜见?”不再称呼他弱兵,起码眼里有他了。

“渊施主,那是贫僧的徒弟,悟‘性’比你高得多。”马上就有人说,这徒弟是我的。

“哈哈哈,我会信?”渊声笑时,饮恨刀游刃有余,一边朝林阡排山倒海,一边向四面任意轰击,魁星峁和‘玉’皇山这一夜发生过太多微胜、险胜,而渊声手底下全是大胜、压倒‘性’胜利。

林阡因为听到和尚师父的声音而忽然更加定心,回忆起这些年难得远离战场的十天半月,师徒俩在西岩寺的听松赏‘花’参禅悟道……神飞意动,壮怀逸兴,一边以凡圣同归之篇捋了一遍自己适才重建的饮恨刀法,一边从此地慢慢踏上师父所说那需要四五十年的修炼之路。

“这……”林阡还来不及给他这个神游蜉蝣逍遥游的同分异构起名,在场的高手堂都全然变‘色’,这一刀……摩天岭上渊声用过!“天地为棺椁”!那一刀下去,摩天岭成了多少人的棺椁?

怎么会,这一刀,不应是庄子说送终的自然坦‘荡’?怎被渊声直接断章取义在最后两个字上?是因为他在脑子不清楚的时候读不懂洗髓经,急于速成,不求甚解,一蹴而就,终导致戾气盖过了一切,把本来的刀法全部打偏‘混’‘乱’不堪……

林阡比他命好,读不懂的时候有人讲解佛法,从歧路上拖回来继续和饮恨刀融合——

“饮恨刀之心法,与佛经之气力,渊施主融了几十年,一打此招必入魔,但贫僧的徒弟却不曾,难道不算高?”和尚笑问时,也看清楚了,洗髓经对于饮恨刀并不完全误导,至少这一刀给了林阡气力又没有影响其本来面貌,既然内力能增加而戾气被消化,那就算是达到了一定的融合了,当然如果能找到进一步归一的方向就更好。

还没说完脸颊生风,和尚急忙避闪,险些被判官笔打上嘴,同时渊声冷笑:“动嘴皮子能比武?”

和尚没有回应,而是一边捻着佛珠一边认真思考。素来林阡想要刀人合一,都必须沉淀身心、物我两忘,反观入了魔的渊声,气力虽强,心志不稳,为何却也能刀人合一?因为他愿意被刀奴役!第一刻就把魂魄‘交’出去了,渊声现在是一个聚集着饮恨刀从古到今所有凶恶能量的躯壳!

但饮恨刀中不仅有恶有血,还有情有念,不入魔,也能打!和尚不可能任由林阡被刀奴役,那就只能尽一切可能帮他驭刀,所以必须推他进入空前的“无我”之境……

那么,洗髓经,能否不止从气力,而更加从內源上补?它和饮恨刀之间明明有一个“无我”的共‘性’……这一刻,和尚是林阡,林阡就是和尚,师徒俩一个战斗一个旁观同时想到这一点。不过,林阡实在不知道从何入手……

“万物非万物,与我同一体。幻出诸形相,辅助成生意……”徒弟啊,这正是你本来心法的“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齐一”,磨合看看好了。

“一朝神气散。油尽而灯灭,身尸埋圹野,惊魂一梦摄。”见林阡久久不入神,和尚立刻帮他回忆濒死之境。

“此是心之灵,包罗天与地,能见不以目,能听不以耳。”由于林阡出道前一直内力低下,‘摸’打滚爬硬底子很强,所以外功方面的易筋经倒不难,难在洗髓经,即便无‘欲’清修至少也要费上四五十年的修炼才能了然……但是,漫漫长路再怎么按部就班,遇到拦路石师父总要帮你跳上几跳,“心若能清净,不为嗜‘欲’‘逼’。自知原来处,归向原来去。”

不得不说,有个师父就是好,众人惊喜地看见,林阡磅礴却杂‘揉’的刀法,被这几句随风潜入夜,渐渐修缮得‘精’湛。

五十招左右。饮恨刀渐渐被这样的林阡干扰,使得渊声的控制力难免有些松动。

但是和尚他忽略了,渊声不是个聋子,他是个天才,和尚再多说几句,渊声即使疯魔了也能跟着林阡一起进入状态……

危不过一时,饮恨刀才刚被林阡抢又再被渊声掳回,暴力打转,血雨腥风,众人不忍再看,再看都快忘了到底谁是刀主。

可惜了那些温和的情和念,终究比不过‘激’烈的恶和血。

林阡想不到,推倒重来了、佛经加持了竟还是拿不回!妙不可言、‘精’益求‘精’甚至脱胎换骨到这地步,几乎把所有心力倾注、赋刀以命,竟还是斗不过渊声的以身祭刀!

抢刀不遂,从无我之境被渊声击飞数丈,摔在栏杆旁被硬生生打得清醒,忍不住又吐出一大口血。

这一瞬,和尚突然不再说洗髓经,而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不可得亦不可得。“确定入了魔的渊声听不懂。

林阡一怔,这不是说“无我”,是在说……“无刀?”

不是刀,是梦幻泡影,如雾如电,因缘而见,本质是空。

原来如此啊,难怪无我之境还不能顺心,因为还有一念执着在刀,若把对这妖邪之物的渴求之心也放空成虚无!还有,建立在渴求之上的在意、执着、不舍、愤怒,也该摒弃!

好,那便平息‘胸’中这一团火,这被渊声说“这破刀要他何用”被他睥睨“弱兵”的在意和怒火,取而代之以清净和慈悲,放空饮恨刀的价值,就当我和它都是去度你渊声的虚无。

他微笑,与刀相视,如回到学走路时,初生之时,凝聚之时,上次碎裂之时,上次学走路时……往复循环,生生灭灭。

和尚也笑,孺子可教,渊声他作为入侵外物,如何打碎得了这样的一体?

那些温和的情和念,当真比不过‘激’烈的恶和血?不,恶血浅薄有形,情念深邃飘渺。

此刻,刀已不是刀,人也不是人。

六十招,饮恨刀基本已经听话,便像个找到父母的孩子,还被歹人威慑不敢认。

那时林阡回过神来,不再放空一切,准备彻底夺走。

饮恨,奴役我或想奴役我,都是我的两把刀而已。

“善于分别诸法相,于第一义而不动。”在刀又成刀、人又变人的关键时刻,和尚立即提醒林阡,越是这样的情况越要淡定。

烈火中浮气如水。

好,这样的酒一定更好喝!

林阡保持着最后那一丝理智,决意还是打一招上善若酒。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夫唯不争,故无尤;酒不觉寒暑之切肌,利‘欲’之感情,俯观万物扰扰焉,如江汉之载浮萍。完全相通!

过程中和尚一直低声念咒,期望以慈悲佛法化解林阡自己可能产生的戾气。

一边教学,一边领悟,

无我之境,佛‘门’主张破执念,老庄守静笃、同主客,本就可以兼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