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

    金灿买了两杯热巧回来时，舒梨刚好挂了一通电话。少年急急坐过去：“浔哥的？”

    “不, 推销保险。”

    少年忧伤, 叹气，一屁股坐在姐姐旁边, 杯子递过去，懒得说话, 慢吞吞喝着饮料看大厅里人来人往。舒梨侧头瞥一眼，视线落到他充满怨恨的小眉眼上，嘬一口热巧，脚尖踢踢他的蓝色帆布鞋：“喂！有话快说，有屁就放, 不要故意摆一副臭脸让我看。知道从燕城飞到西雅图要花多长时间吗？二十个小时！你这个样子, 很影响我旅途心情。”

    金灿吸吸鼻子，一脸委屈：“我也不想这样……可, 就是觉得难过。姐, 我现在特别不想理你。浔哥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喜欢他？他那么傲的一个人，出了局子第一件事就是跑去家里找你。他那么骄傲清高, 从来没向谁低过头, 也没求过谁。即使游戏输了, 也无所谓的一笑而过。但对你是真上心，是真认真，你的事他从来没有无所谓过。用你的声音做起床铃音，你的生日做开机密码, 有一次喝多，他说以后不管挣了多少钱都交给你，当时我不懂啥意思，现在明白了，他那是酒后吐真言，把我认成了你，或者，想让我做传话筒告诉你，我也是笨，到现在才明白……姐，你一点都不感动吗？”

    “……”

    “姐，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不起浔哥？觉得他家穷还有那么一个妈，以后会是累赘？”

    “胡说！”舒梨瞪眼睛。

    金灿身体后仰，躲开姐姐挥出的一拳，不满地撅嘴：“那是为什么？你又没有男朋友，怎么就不能跟浔哥在一起？”

    舒梨不语，默默喝着热巧，越喝越觉舌尖发苦，落地窗外一架波音747呼啸间冲上云霄。

    “这两天浔哥状态很不好，疯了似的打游戏……”说到这里，金灿莫名一顿，仔细想想，又摇头说：“不对不对，是在游戏里像一个疯子。休息时则一根接一根的抽烟，脸黑的像炉灰渣，除了雅霓姐，我们谁也不敢喝他说话。”喝口热巧，又告诉姐姐，因为浔哥压抑到爆表的荷尔蒙，现在《星河》里也是死伤一片。

    “他原先在圣明待过，所以对来自圣明的选手一直选择绕道或手下留情，但昨天浔哥破了戒，专挑圣明的人干，虐了一波又一波，几个在《星河》排的上号的高手，包括那个不可一世被圣明重点培养的新人王on，统统让浔哥虐成了渣渣。”

    舒梨深吸气，双手慢慢转动杯子，阳光点亮鞋尖一颗小小的碎钻：“这不是挺好。”

    “哪里好？”

    “起码，赢了比赛。”

    “……”金灿心酸，想赢了又如何？浔哥一点也不快乐。现在整个《星河》已经为libra沸腾，可金灿眼中的路浔却越来越落寞甚至冷漠。那些赞美、荣誉、热闹、纷争统统与他无关。他就像一个机器人，脑子里现在只剩打打杀杀，心无旁骛的可怕。“姐，你别走了，不为浔哥，为我行吗？”

    舒梨避开金灿的视线，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她受不了。横一横心：“机票都买了，挺贵的。”

    “退了呗。”

    “现在来不及了，要扣手续费。”

    “就当那钱丢了不成？”金灿想不通他姐啥时候变成懂得省吃俭用的良家少女了，从前不一直视金钱如粪土吗。“姐……”

    “金灿。”她看他，很认真，语气多少带了一点无奈和愧疚：“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从前生活的圈子太小，让我的心也变小了，想去美国是很早以前就有的想法，不是故意和谁较劲，也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只是想去过一种从前没有体验过的生活。相信我，路浔过一段时间就会好起来，这个世界没有谁一样照常运转。他发脾气时，你和大鱼，温豆丝多担待一点……对不起……”

    **

    路浔醒来时已中午，雅霓电话打进来问他什么时候来网吧训练。

    “马上。”他起身，用力搓搓脸，走到窗边伸手拉开窗帘，热烈的阳光扑了一脸，他只觉眼眶那儿一阵一阵生疼。

    “浔哥，你……没事吧？”

    “嗯？”

    “你嗓子哑了，是不是昨晚没睡好？”电话那头，雅霓担忧道。

    “没事。”他无所谓地笑笑，这时才发觉嗓子那儿疼得像着了一把火。他妈的，二锅头太烈！随手拿起桌上的玻璃杯用力灌了几口白开水。沉默几秒，终是没忍住，他问雅霓：“金灿回来了吗？”当听到已经回来时，本就飘在半空没着没落的心忽地一声沉到了底。

    挂了电话，路浔像丢了魂似的独自站在屋子里抽了两根烟，拿出手机拨出那个号码，不出所料听到对方已关机。转头看窗外，天空蔚蓝蔚蓝，很纯很静，没有一丝白云。低头看看表，想她此刻应该已飞出国界。

    缓过神，用力擦擦眼睛，脸已懒得洗，披上大衣裹上新年时她送的条纹围巾，低头闻一闻，似乎上面还有她的味道。

    路浔，恶不恶心？

    出了门忽然想起什么他转身又走回来。从抽屉里翻出一副墨镜。戴吗？cao！戴上吧！

    到了网吧，雅霓正喝水，见路浔这副接头暗号一样的鬼装扮直接呛了喉咙，“咳咳，浔哥……”视线落在那副墨镜上，左看右看从上扫到下，牙齿咬杯子。人生真他妈是活久见，从前他哪里戴过这么骚妖的玩意？

    白帝倒是喜欢戴，出国比赛空余时间逛街别的不买就买墨镜，五颜六色各种造型买了一堆，而且只买大牌，路浔看不惯，总想阻止白帝瞎花钱，然后搞笑的一幕出现了。每每白帝站在柜台前用流利的英文在奢侈品店里与营业员讨价还价，英文四级没过的路浔就站在他后面骂他装b撩骚败家子。

    噗！想到从前，雅霓不厚道地笑了。“浔哥，今儿造型挺特别。这是什么风？”

    “抽风。”路浔面无表情拉开椅子坐下。鼻子上架这么个玩意真不习惯，刚才在地铁里好几次想把它扔了，可一想到自己兔子一样红灿灿的眼睛，他咬咬牙又忍住了。打开电脑时，问雅霓：“那三个小崽子呢？”

    “吃饭去了。”

    “你怎么没去。”

    “减肥。”

    路浔歪头撇了眼雅霓那条比暖气管子粗不了半圈的手腕，面无表情飘一句：“既然闲的没事干，挑一个小号出来陪我练一局。”

    “……”雅霓脸绿，是打一局还是被你狂虐一局？正琢磨如何巧妙开溜，金灿他们吃完午饭走进来，雅霓兴高采烈拍拍桌子，招呼小崽子们赶紧过来送死。大鱼和温豆丝反应快，听见这话风驰电掣转身就跑，雅霓也跑，待周围归于平静金灿才发觉自己被同胞遗弃了。想走，可又想对浔哥说点什么。舒梨没留下来，金灿总觉是自己的错。低头看鞋尖，扭扭捏捏像个大姑娘。

    “金灿，来，坐这儿。”路浔夹烟的手指指身旁折叠椅。金灿小碎步乖乖挪过去。刚坐下，路浔递过一支烟。各自点燃，他才问：“挺顺利的？”

    没头没脑一句话主语都没有，金灿愣听懂了，“还行……”

    一阵沉默。

    路浔吸口烟：“几个小时到美国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