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走过来，笑眯眯的, 眼中带着惊喜：“怎么, 不认识我了？只是五年没见啊，好歹原来还在一个房间睡过。”

    路浔眯起眼睛, 脑海中闪出一张贱兮兮的脸。

    “杨雨？”他想到一个名字。

    “cao，可不是我！”那人咧嘴笑, “当年不过用了你一点点牙膏，结果被你狂揍，差点影响后面的比赛。路浔，你个变/态！”

    路浔眼睛亮了，一拳挥到那人肩头。

    来人果然是杨雨, 虽然头发剪短了, 脸圆了，但路浔仍旧记得他——这个贱/人！

    当年圣明两支队打dota的成员。一个ec, 一个就是杨雨所在的hot。说起那段往事也挺搞笑。有一次两队去英国打比赛, 路浔和杨雨分到一屋。杨雨这人大大咧咧，典型不拘小节。出个国，箱子里就带了几件换洗衣服。肥皂啊, 毛巾啊, 都用酒店免费提供的。但路浔不用那些, 每次出去打比赛不管去哪儿都自行带一套洗漱用品。

    然后有一次不知怎的杨雨就用了路浔的牙膏。

    其实路浔不是小心眼的人，若放从前，自己的东西让别人用了，大不了再买一管。可那天因为输了比赛, 他心情不好。看见杨雨挤自己的牙膏用，气的一拳挥上去。杨雨不知道路浔为什么打他，可知道不能光挨打，很快两人就厮打在一起。最后路浔占了上风，把杨雨按到地上狂揍。

    杨雨一点不害臊，大声嚷道：“牙膏那么多，你从前面挤，我从后面挤，两不相干至于打人吗！”

    呸！路浔给了他鼻梁一拳。

    杨雨瘦了吧唧像只大马猴，打不过路浔只能靠嗓子，“路浔，你个小白脸，娘们唧唧不是个男人！”

    哎呦喂，偷了东西还理直气壮。路浔加大拳头力度：“让你偷我牙膏！让你偷我牙膏！你个不要脸的翻鼻孔长毛怪！”

    后来杨雨也说，他不怪路浔揍他，但是他骂人太难听，翻鼻孔，长毛怪，这些都属人身攻击。姓路的三观有问题，俱乐部应该开除他！

    随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路浔和杨雨都互不搭理。公司里碰见也装没看见。本以为就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陌路人，却不想那年夏天路浔离开圣明，杨雨一路追到火车站送别。当时，杨雨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从别人那里打探出，路浔不是自愿离开。

    “你以后还打电竞吗。”站台上，杨雨眼眶通红。

    “不会了。”

    “然后呢，你准备去哪儿。”

    路浔笑一笑：“浪迹天涯。”

    然后，杨雨眼泪刷地就下来了。临上火车前，路浔给了杨雨一个大大的拥抱。他没想到，离开圣明时，给自己最后温暖的人竟然是这个曾经最不看上的长毛怪。

    **

    在路浔离开圣明不久，杨雨也离开了，原因不明。现在专职做电竞解说。他是从eyoung的微博上看到路浔相片的。不知是否想到了从前，看着路浔，他有点激动：“当时我以为自己眼花了，都不敢认是你。后来你去哪儿了，不是说不玩了吗，怎么又重新出山了？白帝呢，还有周澄明，他们知道你在eyoung吗？”

    一连串问题，路浔不知该回答哪一个。正琢磨怎么转移话题，舒梨从大厦里跑出来，“呀，你在这儿呢。”跑过来，很自然牵起他的手。杨雨眨眨眼，上下扫一眼舒梨，指了指，问路浔，“这位是……”

    “老婆。”路浔应得干脆。

    杨雨万分惊讶，看看舒梨，看看路浔：“你都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有孩子了吗？”

    路浔不等舒梨说话，抬手摸摸她肚子，“快了，已经三个月了。”

    杨雨也有点缺心眼，路浔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双手抱拳赶紧道喜：“恭喜恭喜，等生了孩子我一定随一个大红包。”

    舒梨脸都绿了，心想从哪儿跑出来这么一个傻乎乎的翻鼻孔？刚要说话，杨雨脸色微变，盯着路浔和舒梨身后嘴巴抖了抖，仿佛有什么坚硬的物体卡在喉咙里，挤着嗓子艰难念出一个词：“satan……”

    舒梨感觉自己的手被路浔捏紧了。

    他似乎正努力寻找一个支撑点。他曾说他和ec总有一天会见面，只是内心还没有做好重逢的准备。他很忐忑，内心充满矛盾。所以，在这一刻，舒梨忽然就有了勇气。你尚未完成的，由我来补齐。

    于是舒梨率先转过身来，然后看到了站在大厦门口染着一头耀眼银发的白帝。瞬间，记忆中似乎有个点与这冷若冰霜的男人重合，随后又分开。她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几秒后，路浔也转过身来，面色微微苍白。

    时隔五年，他与他们终于重逢，记忆纷至沓来，悲欢离合，喜怒哀乐。路浔努力让自己平静。此情此景，曾经的他，不敢想。因为内疚，因为自责。如今，他必须挺起胸膛勇敢面对。因为舒梨就在身旁。

    她曾对他说，路浔，一切都过去了，你可以永远活在自责里，但是不能不继续前行。曾经的背叛，伤害了他们，但也伤害了你自己。你拿到了钱，可却更加痛苦。若说忏悔，这几年受的苦已足以弥补。现在，让黑暗见鬼去，让自责愧疚统统滚蛋吧，你有权利拥抱灿烂无比的阳光。

    “好久不见，satan，李尧，银子，沧凡，sun。”他念出他们的名字，以最平淡友好的方式。没人知道，在曾经无数孤独寂寞的黑夜里，他念着这些名字，说了千万遍的“对不起”，然后泪流满面。

    四目相接，白帝的眼和他的发色一样冷。双手插/进运动裤外兜，薄唇锋利的像一把刀。

    李尧倒是情绪满满，从看见路浔的第一眼就脸色阴沉眉毛倒竖眼睛里飞梅花针。舒梨相信，如果不是在公开场合，李尧一定冲过来结结实实给路浔一拳。这么想着，她有点担心，掌心温度骤降。路浔感受到了，大手用力捏捏她。仿佛说：“没事，我很好，不要担心。”温度很快回来了。

    对视大概了持续了几秒。

    白帝忽然轻蔑地扯了一下嘴角，然后转身走入大厦。

    舒梨注意到，自始至终白帝的眼睛只看向路浔一个人，带着执着的仇恨与不甘。这不是一次愉快的重逢。随后李尧，银子，沧凡均跟随白帝脚步对于路浔的出现熟视无睹，一句话未说转身走进大厦。舒梨感受到路浔的手凉了，这时，sun走了过来：“浔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