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交锋(1 / 2)



    此为防盗章林家一行将将入了扬州城,早有林大带着下人来接。----林如海见李罕也在人群里头,比之刚从金陵城外救回来时,长高了些,也结实了些,脊背挺直,看着越发英气了。

    李罕见林如海骑在马上,忙过来行了礼,亲自牵了缰绳往盐运衙门走去。虽然林如海从不将李罕做下人看,但是李罕但凡有空,总爱守在林如海身边做些长随当做的事,后来林如海觉得这孩子知恩图报的心难得,也不管他了。

    单说李罕并没有随林家人前往苏州,而是独自去了金陵。启程前,李罕禀报林如海说:自己到了金陵之后,全得李爷爷照应数年。如今我得了老爷救助之后不但吃饱穿暖,还有书读,但是也不能忘了李爷爷也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这些日子,老爷赏的银子、东西自己也攒着,想趁老爷去苏州的日子回金陵一趟,也买些米面与李爷爷和当初一干贫贱之交,让大家也好好过个元日。林如海听了,赞其不忘本,倒添了一笔银子,使人置办了冬衣粮米,另差人同李罕一同送去,只当接济穷人罢了。因而李罕也刚从金陵归来,只比林家一行先到扬州两日。

    到家之后贾敏等人下车,屋子早就收拾好了,不过是将苏州带回的各种礼物土仪该当入库的入库,该当送往各处分发送往。

    这头还没安顿好,那头管事来报说北边儿来信并送礼了。自从林如海夫妻查到贾王氏和甄应嘉勾结暗害林家之后,贾敏难免和北边儿联系少了,除三节两寿照例送了礼物,省得被人说嘴之外,贾敏极少写信说林家的事。便是人情往来的贺礼,虽然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按以前一般的份例,但是贾敏心中已经远着母家了。

    贾母固然不明就里,每每来信必问黛玉、林礞近况,王夫人亦做没事一般,保持和林家不远不近的距离。这次贾敏展信看时,却是北边来的贺黛玉生辰的礼物,且上至贾母,下至王熙凤,送的礼物皆比之往年重了一二分。虽然说是为黛玉庆贺生辰,却是林如海、贾敏、林礞皆有礼物。

    贾母自是又提了一遍甄贵妃多么器重元春,说了将来看准了哪个皇子有造化,便将元春给谁,元春的前途定然是极好的。有元春照应,宝玉自然也大有造化,且宝玉人物品貌极好,自己活了几十年,再没见过比宝玉更好的孩子。总之洋洋洒洒的一篇,无非是宝玉多么好,和黛玉多合适,既然是知根知底的人家,不如早定。贾敏看了厌烦得很,少不得提笔拒了。

    没过几日,林礞便又有些恹恹的提不起精神。自从上次礞哥儿病过一次,林家阖家都吓着了,不敢耽误,忙请了扬州极有名的几位大夫会诊,大夫只言乃是春瘟。但林礞吃了几剂药,并不见好转。贾敏整日急得什么似的,又暗暗的查了一遍林礞身边的丫头婆子,也都是妥当的,实在查不出有何不妥。

    黛玉自从上次一滴眼泪解了林礞之毒,便想不知自己眼泪可否治病?于是又悄悄滴了眼泪在茶水中,哄林礞喝了,林礞果然一天天好起来。只好了没过两日,林礞又有些精神不济了。自从林礞病后,每日吃的喝的,顽的,黛玉都细细记录在册,这日翻看时,黛玉发现林礞病愈之后,喝了一次北边儿送来的贡品玫瑰露。

    拿着手上整理的清单,黛玉愣了半日,若是这玫瑰露有问题,而自己一家都吃了,岂非全家皆要中毒?无论此事是何人所为,这人也太过狠辣。

    犹豫半日,黛玉只将查明诸事悄悄告知了林如海。林如海听了,亦是好生生气,请了可靠的大夫验过,这瓶玫瑰露中含有少量的水银。水银提取自丹砂,少量服之,可使人慢性中毒,若是一个不查极易误诊为普通病症。林家这样的高门大户,又打发了姨娘,谁还会想到这些阴司上,加之礞哥儿中毒极浅,几个大夫并未发现。但是多服得几次,便是查出来了,解毒之后,亦是对头脑有损,只怕将来礞哥儿反应迟钝也未可知。

    再查礼单时,这瓶玫瑰露倒是贾母送来的,写在给礞哥儿的礼物单子上。上次查到贾王氏和甄应嘉之事,贾敏虽然口中不言,到底因此极为伤心,林如海和黛玉不是不知。这次又经了贾母的手,贾敏得知只怕更为伤心,因而父女两个皆决定暂时瞒下贾敏。

    林如海盯着黛玉看了会子,自己这个女儿太过聪慧,心思缜密,竟然胜过成人,难怪刘先生要破例收入门下。据说刘先生不但教黛玉四书五经,竟然是连兵法战术也教的。也亏得刘先生收了黛玉入门,林如海只当黛玉天赋异禀,便是表现出不合这个年纪的聪慧,林如海也只当是刘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将黛玉教得好,并未疑其他。林如海见黛玉聪慧如斯,之前查到的事便不再瞒她,将自己请盗门中人在甄府听到消息并查到的其他消息一一告知黛玉。黛玉虽然心中早就疑心甄家,当真听到甄应嘉夫妻那番对话时,亦是满腔愤怒。

    末了,林如海对黛玉道:“玉儿,你觉得这玫瑰露之事,你外祖母知情还是不知?”黛玉细想前世,外祖母虽然明知贾家贪墨林家家资却故作不知,但仍旧觉得贾母不至于参与谋划此事,因而黛玉摇了摇头。

    林如海点头道:“为父亦如此觉得。只咱们家越发装作不知,你二舅母和甄家越发一而再再而三的使下作手段,为父定然要想办法治他们一治。”

    黛玉心想:李罕前世被忠顺王所救,后来成了忠顺王的臂膀,忠顺王一味贪杯好色,蓄养优伶,昏聩之极,依然在朝中权势滔天,便是因为李罕手上握有兵权之故。李罕此人忠心耿耿,既然今世是父亲救了他,他必是全心全意向着林家,比谁都可靠。不如就将此事交给他办,如果办好了,父亲越发器重他,岂不两全?

    因而黛玉答道:“父亲,方才听你说外八行中的盗门好生厉害,不过收钱办事到底怕有靠不住的时候。住在咱们家的李家哥哥曾在乞丐中混迹数年,又得他口中的李爷爷传过本事,父亲说乞丐是否也有类似盗门的组织?李家哥哥既然元日前后都在金陵,只怕让他走一趟,还能探得一二讯息。”因林如海将李罕作子侄相待,黛玉姐弟皆称其为李家哥哥。

    林如海听了大觉有理,父女两个商议会子,让林大将李罕找来。李罕曾在乞丐中混了几年,且黛玉猜得不错,乞丐却也是个江湖组织。因乞丐遍布各地,消息最是灵通,亦有些乞丐组织做些搜集倒卖消息之事,这李爷爷恰巧便是江南一代的头目。

    李罕乃是大将之才,为人极为敏锐,虽然林如海并未对他细说缘由,但他亦从礞哥儿之病猜出一二分。得了林如海吩咐,当日就启程去金陵找到李爷爷,问明贾家送礼之人到了江南之后走的哪条道,见过什么人。

    查证的结果令人大吃一惊:因贾家老亲甄家和贾家二太太的妹妹所嫁的薛家皆在金陵,贾家送礼的奴才倒是先去了金陵,再来的扬州。将嫡亲的姑太太家放到媳妇的妹妹家之后,这贾家奴才的规矩当真是好!且贾家送礼的婆子不但先去了甄家,还在甄家住过一晚。

    因林如海父女两个在暗中查证此事,故在林如海书房摆了一座屏风,李罕前来回事,黛玉就坐在屏风后头,黛玉亦听得明白。既然王夫人管着贾府,送礼的人先去薛家黛玉倒觉不奇怪,黛玉略一思忖,问道:“不知贾府去甄家送礼的是何人?”

    李罕从外头听到一个女童脆生生的声音倒是一惊,不过他知晓老爷膝下有一女,最是灵慧,虽然未曾见过,只怕屏风后头就是老爷膝下女公子了。因而回到:“回老爷,姑娘,除了到咱们家来的几个妇人之外,尚有一位夫家姓周的妇人,从甄家出来后,送礼之人就分作两路,一路到咱们家来,一路去了金陵富商薛家。”

    林如海听了心中了然,夫家姓周的妇人必然是周瑞家的,是贾王氏的心腹。既然贾王氏和贾敏向来不睦,如此安排倒也说得过去,只不知黛玉为何单单问起此事?

    黛玉听了也心中了然,前世贾府派来接自己不过是几个三等仆妇,值得周瑞家的亲自跑一趟的自然是大事,王夫人必有所图。黛玉思索下子,在屏风后头说:“父亲,我看了那玫瑰露瓶子上封着鹅黄签字,倒是宫中贡品。只怕只有甄贵妃宫中有,赏给甄家倒说得过去,怎么白白送到咱们家来?因而我算来,只怕甄贵妃赏给了元春姐姐,元春姐姐又孝敬了外祖母。外祖母又送给礞哥儿,只怕单纯是爱惜礞哥儿的意思。但是这露是在宫中就有了问题,还是单送到咱们家的才有问题,却又不同。”

    林如海亦是敏捷之人,自然知道若是宫中就有问题,这露便是冲着甄贵妃去的,若是单给林家这瓶有问题,便是冲着林家来的。只宫中时候是否有问题,此刻如何查证?

    因而林如海说:“玉儿说的有理,只宫中之事,咱们却不好查证。”

    黛玉却脆生生的说道:“这也未必。”林如海听了一愣,复又抚掌赞道:“玉儿当真冰雪聪明!”

    林如海听完劝贾敏说:“敏儿你需知道,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有些事路上不便说,回家后我方告诉你,你须得心中有数才好。”说完,林如海又看一眼窗外说:“咱们玉儿出挑我是知道的,没想到礞哥儿亦那样厉害,竟将琏儿媳妇问得无话可说。从此之后,我们倒不能将他做小孩子看,有些话,亦不用瞒他了。”

    贾敏低低点一下头,已经到了林府。

    一家人回到房中,林如海先叫黛玉和林礞两个到书房,细问今日之事。贾敏又安慰英莲一番。英莲知道若不是林家,自己此刻都不知道在拐子手底下过怎样的日子,又兼之今日太太和姑娘、并王嬷嬷等人都那样维护自己,心中感激得很。因而说:“太太不怪我得罪国公府就好,有太太和姑娘护着,英莲并未受什么委屈。”

    贾敏听了一笑,到底让针线房替英莲裁两套衣裳压惊才罢。

    黛玉林礞两个在屋子里头呆了半日出来,父子三人出来后,贾敏见黛玉神色如常,礞哥儿却是满脸不忿。

    晚间安寝时,贾敏满怀忧心的问林如海说:“甄家和贾家害咱们的事,老爷已经告诉礞哥儿了?”林如海嗯了一声。

    贾敏接着说:“礞哥儿到底年幼了些,今日礞哥儿从书房出来那满脸不忿,老爷就不怕他沉不住气,反而弄巧成拙?。”

    林如海躺在床上,侧过身来面对贾敏道:“我原有此忧心,你猜玉儿怎么说?”

    贾敏听了忙问,林如海才说:“玉儿说,咱们林家将来到底是要靠礞哥儿,所以甄家和二舅母才要害礞哥儿。咱们可不能太护着礞哥儿,反而将他娇惯得不知世事险恶。这些事叫他知道,他早日学着防备身边人,才不至于吃亏。就算咱们三双眼睛盯着礞哥儿,也不如他自己多留个心。”

    贾敏听了笑道:“玉儿这话说得倒是极是,咱们做父母的,到底对子女是不放心的,因而反而撂不开手脚。”转念一想,又说:“今日在马车上,老爷劝我说‘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的话,不知老爷所指甚事?”

    林如海叹息一声,一一道来:原来林家将将进京就受流言所扰,后来查到冷子兴头上。因而顺藤摸瓜,亦查了下子贾王氏做的事。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除了二房窃居正室外,王夫人重利盘剥、包揽诉讼、贾府下人鱼肉乡里的事不知道多了多少,正紧论起来,贾府多少人已经是死罪,如今便是收手也是晚了。

    贾敏听完一呆说:“这贾王氏也太过大胆了些,难怪主意敢打到咱们家头上。老爷,礞哥儿是咱们林家的命,既然贾王氏起过害礞哥儿的主意,老爷要怎么对付贾家,我都无话可说。”林如海点头应是,心中感激贾敏通情达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