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 王金趁周家人睡了才跑到校尉的营帐外, 一脸焦急地等待着召见。

    “进来吧。”校尉低沉的声音打破了静夜。

    可等他进去后, 见校尉的脸色和之前跟周大夫吵架时一样难看, 原本想要坦诚周家人想要招他为婿的心一下子就退缩了。

    “周大夫，今天……”王旭脸色格外阴沉, 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问，“她有什么异常吗？”眼中更是一片黯淡。

    站在一旁的钱军师缩了缩脖子, 明明已经到了夏天，可今儿怎么这么冷呢。

    王金站得笔直，低声回道：“周大夫今天睡得特别早……”其实这真不算是什么异常，今天异常的是周大夫的叔叔啊。

    可他不敢说，他所有的勇气都在校尉的沉默中一点点消散, 只能傻傻地站着。

    “你上次提过老许的女儿，是吧？”王旭忽而抬头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眸光深不见底。

    王金正听得纳闷, 就见钱军师拍了下头：“对，对，我怎么把这个事儿给忘了, ”笑着对王金说：“王金啊, 我想给你保个媒，老许你认识吧，是他家二丫……”

    “多谢校尉，多谢钱军师！”王金立马跪下给二人磕了个头，后背已经满是冷汗。

    钱军师愣住了, 他还什么都没介绍呢，这王金也太心急了，难怪校尉还帮忙记着这件事。

    王金松了口气，等反应过来后，声音激动地发颤：“我一切都听校尉的，听军师的。”他能娶媳妇了！

    然而他这样兴奋地表情又让王旭心情烦躁起来，挥了挥手：“下去吧。”

    “属下告退。”钱军师也跟着王金一起行了礼，这王金无父无母的，他还是应该跟这愣头青好好讲讲人家姑娘的年龄、性情，婚姻大事怎么能如此轻忽！

    可却听到王旭忽而喊住他：“老钱留下。”

    钱军师的眼皮跳了跳，今天校尉一直很反常，当然谁都知道他这一段时间一直不正常，但现在简直有点变态了，果然再一呆就呆到了半夜。

    他忍住了好几个哈欠，看着校尉一直踱步地他头都快晕了，还是没有丝毫停下的迹象，像一个在荒野中迷路的旅人，充满了焦虑。

    “校尉……”他这一把老骨头，是真熬不了夜啊，“您还是早点休息吧。”

    校尉终于停住了脚步，冷冷地眼光射过来，钱军师忍不住打了寒颤，没敢动，小心地问：“可是周大夫那里出了什么事情？”

    钱军师见校尉整个人瞬间更阴郁了，了然地点点头，果然，还是美人关难过。

    “其实您也别太心急了，这凡是都有个过程……”钱军师困得忍不住絮叨起来。可惜不管他说什么，校尉就是默不作声。

    他实在是站不住了，顾不得什么礼节，悄悄挪到凳子旁边，打算偷摸坐一会儿。可他刚挪过去，校尉就停住了脚步。

    只见王旭的两道剑眉紧锁，表情异常严肃：“你错了，我们错了，不对，是我错了。”总归是因他没经验又莽撞。

    钱军师都要听蒙了，什么错，谁错了，错什么了？

    王旭许是想明白了，心中对自己的恼怒也渐渐平息了，没和钱军师多说废话，一脸坚定地到桌前坐下，厉声吩咐：“研墨。”

    钱军师觉得自己困得都要流泪了，叹了口气，做起了小兵的活，一边磨着墨，一边咬牙暗恨，校尉现在实在太磨人了！

    他之前一直为校尉的婚事操心，现在一向神勇无敌的少年将军陷入单恋之中，天天备受折磨，他看在眼里，虽然心疼，但实际上更多的是觉得很爽快，甚至在私底下还暗暗笑过好几回。

    报应啊！

    他拿袖子擦了擦昏花地老眼，只见校尉没写两个字，就忽然把纸揉皱了，停笔了好一会儿，又站起来，开始了新一轮的踱步，这下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校尉，老朽跟您说句实话，野胡的头领都被咱们给灭了，我这辈子也没别的追求了，只想好好保重身体，告老还乡……”钱军师声音哽咽，又挤出几滴眼泪来。

    王旭有些意外，像是才发现这帐里还有一人：“行了，你走吧。”

    钱军师原本都走到了门口，可回头看看苦恼的校尉，还是不忍心地折了回来，拉了一张椅子做到桌边，痛快地打了个哈气：“您到底想写什么啊？”就算是写折子也不用这么犯愁吧。

    王旭又坐了下来，双手扶在桌子上，一双深邃地眸盯着眼前的信纸，语气坚定：“道歉信！”说完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在这寂静地夜里，一下又一下，简直是最好的催眠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