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第093章(两万字修完)(2 / 2)

大明武侯. 故筝 13403 字 2022-10-18

    陆长亭摆摆手道:“此次是我疏漏了,不曾想到会有这么多事要忙,你且先回去,让你家掌柜不必再遣人来问了,若是我要去见他,会先让人上门知会的。”

    那小厮却是不敢接这话,忙躬身道:“不不,哪敢劳烦陆公子,我每日多来跑跑腿也就是了。”

    朱棣不愿看着陆长亭耽搁时间,继续和那小厮说话,便当即出声,一口截断道:“便按陆公子说的去做。”

    那小厮头一次和燕王说上话,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赶紧点了点头:“……好,好!小人这便去回了掌柜。”说完,那小厮方才涌现了狂喜之色,而后一路狂奔着往外而去。

    陆长亭:“……”如此一看,朱棣在北平的影响力也着实不低啊,一方面是来自于皇家天然的优势,一方面是因为朱棣率领亲兵守护北平,百姓们也都看在眼中,自然感动于心,综合两方面后,怕是不少百姓都对朱棣崇敬得很。

    待那小厮走后,朱棣便当即伸手拉着陆长亭就要上台阶,朱樉从后头伸了一只手来……“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说罢,朱樉揽着陆长亭的肩,将他带进去了。

    朱棣:“……”

    陆长亭倒是习惯了朱樉这般做法,朱樉的性子本就如此啊,因而他脸上的神色都始终是平淡的。

    这一幕落在朱棣眼底,可就不是那么好受了。

    一直让朱棣觉得很难以忍受的一点就是,陆长亭对别人和待他的时候,都没什么差别……

    朱棣有些头疼地跟了上去。

    不过很快朱棣就更头疼了,因为朱樉留在了燕王府中,偏生此次前来北平朱樉打的都是正当旗号,朱棣自然也无法将人赶走,何况无论怎么说,朱樉都是兄长呢。

    朱棣让人去给朱樉准备屋子,朱樉却是光明正大地蹭进了陆长亭的屋子。

    “老四便不用为我操心了,就这样吧。”朱樉微笑道,一副我是好哥哥对弟弟很体贴不给你添麻烦的表情。

    朱棣沉着脸道:“长亭如今已然习惯一人入睡了,二哥若是与他睡在,怕是不大好。”

    朱樉笑道:“这有什么关系?在庆寿寺里你不就是和长亭睡在一处吗?”

    这会儿朱棣终于尝到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是什么滋味儿了。

    朱樉在燕王府住下来的时候,另一厢,卫指挥使司的龚佥事在自己的小宅子中,为信佛的母亲请去了庆寿寺的主持道衍讲经。

    在讲过一次后,龚老夫人便对道衍推崇备至,忍不住接连几日请道衍前去。

    “我有个学生,我明日也带他前来跟随学习熏陶。”道衍出声道。

    龚老夫人笑着拍了拍手:“好好,带来一处学,老身也好奇得很,道衍主持的学生该是何等风采。”

    那龚老夫人长得着实不大好看,和龚佥事倒是很像,不过这龚老夫人面上透着股和善的味道,这点和龚佥事就全然不像了。

    龚老夫人一心期待着第二日,道衍主持将他的学生带来。

    当晚,龚老夫人都忍不住和龚佥事说起了此事,龚佥事微微扬眉问道:“那道衍还有学生?”龚佥事是不大看得起道衍的,一是因为相传道衍曾经在应天府随侍过燕王,二是因为在龚佥事看来,说破了天去这也不过就是个和尚,有何处值得他高看一眼的?

    龚老夫人根本没听出来龚佥事不屑的口吻,她还微笑着道:“是啊,有的,说是年纪不大呢……”

    龚佥事一直膝下无子,龚老夫人便因而对孩子和少年人都很是喜爱。

    龚佥事也听出了龚老夫人的意思,面色当即就有些不好看了,他冷声道:“能有什么好看……”但同时龚佥事却是想着,等那道衍再来的时候,他定要好好盯着道衍,免得总撺掇得他这老母亲心思浮动。

    道衍又过了三日才再度上门来。

    龚佥事坐在屋子里往外看了一眼,因为视线被阻挡的缘故,龚佥事只能瞥见那道衍身后的确是跟了个少年。龚佥事干脆站起身来往外走去,等走出去,那道衍身后跟着的少年便登时映入了龚佥事的眼帘。

    一身白色衣衫,容貌精致俊秀,双眼迷离朦胧,端的好看极了!

    但就是这样个似玉般的人物,却是让龚佥事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哆嗦,身上的某些伤处仿佛都随之跟着隐隐作痛了起来。

    这人是谁……

    这人是陆长亭!

    那个营地中颇受燕王府亲兵追捧的陆公子!

    龚佥事咬了咬牙,新仇旧恨仿佛在这一刻同时涌上了心头。

    就在龚佥事走神的时候,那龚老夫人已经激动地将陆长亭迎进去了,一边由小丫鬟搀扶着往前走,一边口中道:“好俊的孩子!好俊好俊呢……”龚老夫人应当没甚文化,因而翻来覆去便都只能夸出这样的话来。

    陆长亭原本想要冲那龚老夫人礼貌地微笑一下,但奈何他的脑子里陡然浮现了朱棣那张隐怒的脸,好像随时都在控诉他对待旁人实在态度太好,于是陆长亭生生地打住了这个笑容。

    陆长亭只要不说话,便很容易就能伪装成高岭之花。

    哪怕是陆长亭根本不搭理人,那龚老夫人都忍不住啧啧赞叹,看向陆长亭的时候目光里充满了惊叹。

    虽然这个比喻或许不恰当,但陆长亭的确有种那龚老夫人仿佛要吃了他的感觉。这种莫名其妙化身为香饽饽的感觉,让陆长亭一点也不觉得愉悦。

    道衍看出了陆长亭的不自在,便附在他的耳旁,低声道:“龚佥事膝下无子。”就这简短一句话,便足以令陆长亭明白过来了。陆长亭只是疑惑,他这副模样,看上去可丝毫不像是个孩子啊!那龚老夫人是如何从他身上找到慰藉的?

    不解归不解,陆长亭却也不会去深究。

    道衍又道:“这几日我是什么也没瞧出来的。”

    言下之意,便是需要陆长亭好好瞧一瞧这宅子里的风水了。

    陆长亭点点头。

    道衍行事并不遮掩,他走在那龚老夫人身边,到:“我这学生极为擅风水,不如让他给宅中瞧一瞧,可是有风水不妥,这才造成了龚佥事子嗣不丰的结果。”说是子嗣不丰,那都是客气委婉的说法了。龚佥事娶妻二十来年,如今妻子都去世了,后头他又娶了填房,纳了三门小妾,在外头都还有着红颜知己,就是如此,他膝下却硬是连个女儿都没有。说是绝嗣之相也不为过。

    龚老夫人闻言,自然是喜不自禁,口中连连道:“好好好……多谢多谢道衍主持,多谢这位小公子!”那龚老夫人看着陆长亭的眼神,更是如同看香饽饽一样了。

    看得陆长亭都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过了没一会儿,龚佥事便来了,也不知是不是对他们有所提防,还是放心不下老娘,这才来瞧一瞧。

    上次在营地里,陆长亭倒是没有仔细打量过这龚佥事的长相,毕竟他从头到尾倒算是沉得住气的,哪里及得上那刘山咋咋呼呼,一下子就让陆长亭记在了心头。

    而此时仔细一瞧,陆长亭又着实很难从他脸上瞧出什么绝嗣之相,由此可见,这并非他命中注定无子。再说升官这方面,文官乃是拜文昌,武官乃是武曲,但不管文官武官,只要升官必然和禄宫挂上关系,若是脸上禄宫暗淡无光,又或是狭窄丑陋,那自然也就别指望升官了。

    而这龚佥事的脸上,禄宫不说暗淡无光,但也绝不可能是禄宫行昌运的表现。

    那也就是说,通过风水改气运的可能性是非常大了。

    陆长亭脑子里百转千回的时候,他已经收回了打量龚佥事的目光,毕竟你也不能一直盯着人瞧,不然那岂不是显得你别有用心?

    龚佥事冷着脸道:“未曾想到是陆公子大驾!我这小小宅邸,如何能容得下陆公子?”

    陆长亭瞥了他一眼,嗬,看来还挺记仇,这是还记着上次朱棣为他揍了四人一顿的事儿呢?不过陆长亭也根本不在乎他记仇不记仇,不管这龚佥事如何想,陆长亭也都不会将他当多么大个人物,整日惦记在心头。

    陆长亭和道衍神色都是波澜不惊,反倒是一边的龚老夫人闻言,当即便眉毛一扬,道:“说的什么话呢?”

    龚佥事道:“娘,这位可是燕王身边的得意人,咱们这小宅子是容不下这般贵客了!”

    燕王?

    龚老夫人可没那么多鬼蜮心思,她也和普通百姓一样,对皇家充满了崇敬,此时听龚佥事如此一说,龚老夫人便更觉得陆长亭了不得了,这若是自家孩子那该多好啊……多出息多争气啊!

    龚老夫人反过头来,怒视龚佥事,骂道:“不争气的东西!快收起你的胡话来!燕王殿下身边的贵人,你怎能这样说话呢?”

    哈哈哈……陆长亭是真没想到这龚老夫人性子如此直,哪怕是面对自己儿子,那口下也是半点不留情。

    当然,这只是陆长亭身边无父母,也并未在市井人家生活长大的缘故。毕竟在市井人家,这样的老娘可是极为常见的。柔弱的女子极其柔弱,而能扛起事的女子,则都大都嘴上泼辣,若非如此,又如何拉扯着孩子在市井间长大呢?

    龚佥事被骂得神色讪讪,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陆长亭当然是在这时候,更加不遗余力地给龚佥事添堵了。

    陆长亭一边走一边和道衍说道:“道衍师父可知道禄星?”

    “知道,福禄福禄,福管福运,而禄主管功名利禄。”

    “若要改善禄星,便可备风水物……”

    “什么风水物?”

    “如文昌塔,状元镇纸贵人笔,状元帽贵人扶,武曲峰,武曲大印……都可用于改变禄星。”陆长亭说罢,故意看向那龚老夫人,问道:“不知龚佥事可需要再提升一下禄运?”

    陆长亭说完,还特特地看了看龚佥事的面上表情,龚佥事脸色有些难看,沉声道:“劳烦陆公子为我操心,我却是并不需要的。”

    龚老夫人又瞪了瞪他,这才对着陆长亭笑道:“是啊,我这儿子倒的确不需要这个。”说着龚老夫人便笑得越加灿烂了,毕竟她儿子今天这个位置,可着实不低了!

    那可是三品官啊!

    陆长亭点点头,笑道:“无事,我也不过随口一问。”

    龚老夫人见了他的笑模样,顿时对陆长亭更为喜欢了,目光就不舍地来回在陆长亭身上打转,口中还道:“哎哟,这得什么模样的父母,才能教出小公子这样灵秀的人物哟……”

    陆长亭只是淡淡一笑:“父母早亡。”

    龚老夫人瞪大了一眼,登时心疼不已:“哎哟哎哟,这可怎么舍得丢手抛下小公子这样的儿子啊……”

    龚佥事听不下去了,语气冷硬地道:“那又有何关系?父母早亡,陆公子才得以在燕王身边长大啊!”

    这是朱棣对外的说辞,一直都是说,陆长亭是跟随在他身边长大的,因而才情感深厚地收作了义弟。恐怕没几个人会想到,陆长亭曾经以稚龄,自己打拼养活自己。

    龚老夫人又瞪了他一眼:“说的什么鬼话?若你能生出陆公子这般灵秀的人物,我临到死,那都是笑着走的!”

    龚老夫人这句话不仅恶心到了龚佥事,还恶心到了陆长亭。

    那龚佥事是见识过陆长亭张扬凶狠一面的,他很清楚此刻陆长亭表现出的根本不是他的真实模样,就这样一个人!一个有足够手段,能将他整到哑口无言,甚至束手无策的人!龚佥事潜意识里已经将陆长亭提到了和自己对等的位置上,他心中不由想道,若他真有儿子如此,那不如掐死了好……

    陆长亭这会儿也恶心得不行呢,就龚佥事这种人,还真不配生出他这样的儿子……不行,陆长亭光是想到“儿子”这两字,就觉得恶心得不行。

    龚老夫人对这些毫无所觉,她还边走边问道:“陆公子可瞧出什么来了?”

    陆长亭将周围摆设都收入眼底,口中道:“莫急,烦请老夫人带着我在宅子里多走上一圈,最好是将宅子都走个遍才好。”

    龚老夫人连连点头,并无异议。

    龚佥事却是立即道:“那怎么行?到别人家中走上一遍,陆公子不觉得自己太没礼貌了吗?”

    陆长亭淡淡道:“我只是瞧个风水,龚佥事急什么?龚佥事若是着急,不如早日生下子嗣,圆了老夫人的梦才好。”

    “是啊是啊!”龚老夫人连忙道,随之便带着陆长亭开始在宅子里走动了。

    道衍轻笑一声,心道,果然还是陆长亭这张脸拿出来好使。

    龚家的宅子并不大,陆长亭很快就走完了,宅子里涌动的气场很是微弱,实在让陆长亭觉察不出什么。但即便是如此,陆长亭那细致入微的观察力,还是让他发现了一处异常。

    “那边是什么?”陆长亭指着一个院子的方向道。

    这龚老夫人可没带着他过去,不过陆长亭大约也能猜到。

    “是后院。”龚老夫人说归说,脚下却没有一点要挪动的意思。

    果然!那里是龚佥事的后院,里头都是他的妻妾。

    一个佥事,说起来,妻妾倒也不算丰了,多少富商人家,那姨娘都是十来个,甚至二十来个呢!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院子,却让陆长亭觉得阴气极重。

    这可就奇了怪了,若说其中没有点问题,陆长亭自己都是不信的。

    “能否走近一观?”陆长亭问。

    那龚老夫人对上陆长亭澄澈的双眼,可着实是毫无抵抗力,想着这陆公子年纪也不大,龚老夫人便点了点头,带着陆长亭上前了。

    等上前之后,陆长亭便发现那屋顶之上,果真摆有一个小塔,塔尖扭曲,遥遥指向一个方向。但依陆长亭来看,这文昌塔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啊,放在屋顶上,这也没见着有什么气场流动啊……

    陆长亭暗暗皱眉。

    而且这摆置也不该如此摆置啊,哪怕是再不通风水的人,一般拿回来之后,要么是摆在自己屋中,要么摆在厅堂,要么便是整个宅子的正中,如论如何都不可能是这样摆置。

    陆长亭故意皱眉,为难地道:“我似乎瞧出一些缘故了。”

    龚老夫人双眼一亮,喜不自禁:“当真?”

    陆长亭点头:“能否进去一瞧?”

    龚老夫人咬咬牙:“能!”

    陆长亭微微一笑,跨过门槛走了进去,陆长亭第一眼先将整个院子收入眼底,而这一瞧,陆长亭就发现了几点怪异之处。

    “那是?”陆长亭指着院子中那口水井前摆置的香案,疑惑地出声道。

    香案上摆了个无名的牌位,牌位跟前还放着果蔬和香。

    若是寻常人来了,乍一见到,定然吓得屁滚尿流,说不出话来。

    好端端的,谁会在院子里摆这个东西啊?

    龚老夫人叹了口气,道:“是我儿那亡妻生前令人摆下的,我儿虽有多多不足,但他却是个极为重情的,儿媳走后,他也不许人动这个牌位。”

    “牌位是给谁的?”

    “我那儿媳早年的时候,是怀过孩子的,只是后头没了,伤心之下便立了这个牌位。”

    陆长亭挑眉,是龚佥事的妻子让立的?

    他们究竟有没有些常识,知不知道水属阴,水井之前设香案,你这是找死呢?是找死呢?还是找死呢?

    陆长亭没有急着说出口,他只是继续打量院子,他发现院子的墙壁上有挖掘过的痕迹。

    “院子修整过?”陆长亭问。

    龚老夫人点头:“从前我那儿媳没了孩子以后,便总说夜夜都做噩梦,我儿便叫来人,又在墙上做了萧墙。”

    萧墙,又称影壁,也就是挡煞气和鬼邪的,因而每户人家都必然有影壁的存在,这龚家多做一面影壁倒也不奇怪,但影壁坐在院子进门的地方不就成了吗?或者做在院子门外也成,怎么偏偏要依附到外墙上?

    陆长亭本能地觉得有异,便又走到了院子外去查看,这一看,陆长亭就更觉得奇怪了,若是夜夜噩梦,为了使得鬼邪不侵,那做一面影壁即可,而这院子的四面墙上,共有足足四面影壁!

    而这四面做得很是简陋,上面花纹简单粗糙,并无吉辞颂语雕刻其上。

    陆长亭挑了挑眉,看来这影壁,是装反了……有花纹那侧竟然贴着墙的!陆长亭心中不由道了一声,有意思!

    除此之外,陆长亭再打量宅子,倒是没什么了。

    而这时候,院子里的屋门打开了,有两名女子走了出来,身后还跟了个丫鬟。龚老夫人道:“那二人便是我儿的两个妾了。”

    陆长亭看了看那两名女子,脸色略有些苍白,看上去柔弱不禁风。

    龚老夫人在后头咬牙道:“我儿极为钟情望亡妻,我那死去的儿媳,生前便生得极为柔弱,瞧瞧,后头我儿带回来的女子,竟也都是这般模样的……从前老人都说,身体弱的女子哪能生养呢?瞧吧,都这么些年过去了,愣是没一个肚子里有消息的!”

    陆长亭暗暗皱眉,却是不对龚老夫人这段话作评价。

    什么如何重情,若真是重情,便不该当着亡妻的名号来纳妾,这等行为,不就是等你死了之后,我再找个你的替身,来继续爱你吗?多恶心人啊!那填房也得多倒霉啊,才会嫁给龚佥事这样的男子!

    这样的行为在古人看来是深情了,但在陆长亭看来便着实恶心!

    他若真心喜欢一人,那便是从一而终,哪怕对方死去,他也不会有任何的更改,更不会找什么替身,平白污了他喜欢的那人。

    陆长亭收回目光,道:“我知道是为何了,但此时还不能告知龚老夫人,老夫人且等我一日,毕竟不好生证实一番,我也不敢妄言。”

    都这么多年没有子嗣了,龚老夫人当然也不急在这一时,更何况陆长亭这张脸说出的话,那可真是说什么都好了。

    陆长亭又陪着听道衍讲了会儿经,那龚老夫人听得入迷得很,满面喜色。陆长亭倒是听不出个什么来,他只觉得道衍可着实太能伪装了,现在摇身一变,便就是个佛法精深的高僧!

    而早已经见过道衍真实模样的陆长亭,当然无法如龚老夫人这样真将他当做高僧,还听得入迷不已了。

    讲完经后,龚老夫人亲自将他们送了出去,而后回转身来,便正好对上儿子那张脸,龚老夫人笑道:“儿子,说不定你这没子嗣的毛病,真能治好了!”说完龚老夫人便开开心心地扶着丫鬟的手臂走了。

    而背后的龚佥事面色却是瞬间沉了下来。

    早知道,他便不应该心软为母亲请来那个道衍讲经!

    可是龚佥事也知道,这时候,后悔也迟了!

    这厢陆长亭跟着道衍一同离开后,马车便载着两人直接朝着燕王府回去了。一回到燕王府,朱棣、朱樉、道衍三人便将陆长亭围坐在了中间,他们都等着陆长亭说那龚佥事如何邪门,可有破解之法。

    陆长亭无奈:“都要听?”

    “这是自然。”朱樉道。

    陆长亭摊开手掌:“给钱。”

    道衍挑眉:“怎么还要给钱?”

    “听个说书的都得给钱呢,何况我呢?”陆长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得理直气壮。

    三人闻言,自然只有马上掏钱,但他们都是什么人?谁也不是穷人啊,从身上掏出来的大都是大额的钱,最后都落入了陆长亭的口袋中。陆长亭满意了,然后看向道衍:“劳烦道衍师父先说一说今日我们去龚家发现的不对劲之处。”

    道衍被他哽了哽:“我不仅给钱还得出力啊?”

    陆长亭就看着他不说话,道衍无法,最后还是得开口,将龚家的可疑之处都说了出来。

    “……不过这些我都不知晓何处可疑。”道衍作了结语,然后将时间留给了陆长亭。

    陆长亭道:“那是因为道衍师父没我聪明。”

    道衍:“……嗯,没你聪明。”

    那句话本也只是陆长亭试探道衍底线的,他没想到道衍还真的就顺着他往下说了。

    陆长亭暂时抛开这些思绪,将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龚家事上。

    “我们从龚老夫人口中得知,龚佥事膝下没有子嗣,但他面无绝嗣之相,这是第一点信息,而后又得知龚佥事的亡妻曾经怀过一个孩子,虽然最后没了,但可知龚佥事的身体是没问题的,若是他自身原因而不能有子嗣,那他应该早就请大夫去了,这是又一点信息,综上可以得出,问题出在了后院女子的身上。可一个女子无法有孕,那不稀奇,若是几个女子都无法有孕,而男方又无隐患,那可就稀奇了。”

    “我和道衍将目光锁定在了宅子的风水上后,便发现龚佥事妻妾居住的后院,显得很是怪异。屋顶有文昌塔,但文昌塔却并非我们常见的那一类,它的造型怪异,塔尖指向远方。而院子墙壁上有四面萧墙,萧墙还都装反了。若说正确摆置时,是挡外面来的煞和鬼,那么装反了之后,效用自然就变成了,挡住院子里的煞和鬼不让出去。”

    站在朱棣身后的程二,听到这里时,已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萧墙……还有这么个用法啊……程二觉得这可着实太危险了,在萧墙上动动手脚,都能给你招来灾祸啊!

    旁的朱棣三人,只是微微皱眉,但他们的态度都表现得很是沉静,分毫不慌乱,也不惊奇。

    “再说院子里,水井前摆香案牌位,说是祭奠亡妻那个不成形的胎儿,反正我是不信的。”陆长亭道。

    “那还能用来作什么?”朱樉问。他们对风水之事都是一窍不通,便只有处处不解处处问长亭了。

    “井水通阴,你们想到了什么?”陆长亭一边和他们说的时候,其实也是一边在理清自己的思路。

    “能想到什么?”程二在旁边小声道:“小长亭啊,我这满脑子都是鬼鬼鬼了啊!”

    其他人也一样,的确是想不出来别的什么。

    陆长亭耸耸肩,道:“什么地方才会摆香和果蔬?”

    “不就是牌位前吗?”

    “还有呢?”

    程二激动地道:“坟前!”说完,他自己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近乎结巴地道:“那……那里不会是被当作了坟头吧?”

    陆长亭并未直接回答他这话,而是道:“风水中讲究呼形喝象。很多风水物,就是缘于这样的道理。而你们再看龚家后院外,那四面萧墙可作什么?”

    程二一边哆嗦,一边却又管不住他那张嘴,他低声道:“是……是棺材?”坟头之中,还能有什么,那不就是棺材吗?四面一拼,那就是棺材板了呗!

    朱棣闻言,微微拧眉。

    朱樉叹道:“嗬,这龚家倒是厉害!”

    陆长亭又道:“女子属阴,长住院子里,阴气和阴气交融,生生不息,日子久了,身体便有所损伤,偏向阴寒,因而后院中的女子,脸色苍白、弱不禁风,更无法受孕,这都是身体过于阴寒了的缘故。”

    朱棣不解道:“龚家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谁会蠢到布这样一个风水局,来残害自身到几乎绝嗣的地步呢?

    “为了改禄宫啊!人的面相之上有禄宫,禄主功名利禄,我瞧他面相禄宫病不大好,然而如刘山所说那样,升迁能做到如此之快,那他的禄宫应该极为昌运才是!命中无禄运,这龚佥事便自己来招禄运!”

    朱樉道:“长亭啊,可就这么个院子,如何招禄运?这般阴损手段,还能招运?”

    “能!”就如那伏志的当铺一样,不也是坑害了别人,成就了自己吗?现在陆长亭倒是觉得这个龚佥事家中的风水,和那伏志如出一辙!说不定便都是出自那个风水师的手!

    “听说过坟荫后人吗?”

    “听说过。”朱棣和朱樉几乎是同时答道。

    朱棣会听说,是因为很早以前,早在他第一次和陆长亭见面的时候,陆长亭便和他说起过了。

    “要余荫后人,坟寝便必须选择一处风水宝地,可风水宝地难寻,若是寻不着,当如何?那便只有自己造一个出来!既然连风水宝地都可以造了,这坟寝自然也能造!萧墙、水井、牌位、居住于院中深居简出的女子……便可组成一个坟寝!然后坟寝之上安放文昌塔,文昌运转!命宫中禄星高升!”

    其实当陆长亭理清楚这串思绪后,他自己都忍不住觉得吃惊。

    能想出这等法子,那风水师的脑子还是很活泛的,可以举一反三,但偏偏就是不用在正途之上。

    “萧墙一是作棺材,二是挡住院子里的煞气和鬼邪,使得其不会跑出来损害到龚家其他人。”陆长亭淡淡道:“于是那些女子便被损伤了,渐渐自然也就无法怀孕,且身体日渐衰弱了。”

    这龚佥事没有纳太多的小妾,恐怕只是为了不让她们发现其中不对劲的地方,毕竟一旦人多了,所有人都无法怀孕,也身体衰弱,那目标可就大了,自然会被怀疑。

    陆长亭心头冷笑,这龚佥事为了升官发财,可当真是不折手段啊!

    不过报应会迟到,却从来不会不到。

    那龚佥事就算是日后再纳妾,不让其住在后院中,龚佥事也无法令那女子怀孕了。

    命中没有的,偏要强求,龚佥事得到了他想要的,自然便要被剥夺走一部分东西,他与妻妾交.合过后,又焉能全然没有影响呢?一是身体影响,二是命理改变之后带来的影响……总之,这龚佥事是要断子绝孙了!

    朱樉此时已然皱眉,怒声道:“我大明怎么还会有如此德行有亏、心狠手辣、龌龊至极的官员!”

    从朱樉这声怒骂,陆长亭就能听得出来,朱樉是真的极为厌恶这等行为。再看朱棣,同样如此。这朱家兄弟倒是如出一辙的嫉恶如仇,眼底容不下罪恶啊!

    “先拆了他的风水局就是。”陆长亭淡淡道。

    “没了风水局又如何?也不能补救了。”朱樉皱眉道。

    程二在后头忍不住再次感叹,风水这个玩意儿,可真是能化作一把利刃啊!

    “谁说不能补救?现在破了风水局,那些女子请个大夫瞧瞧,还是有用的。能补救总比不能好。而那龚佥事之前借靠风水局得到了那么多不属于他的东西,这已经是逆天之举,风水局一破,自然会遭反噬。现在麻烦的是……阴煞已成,若是拆了萧墙,阴煞便会出来侵害到其他无辜的人……”

    道衍道:“长亭可有想法了?”

    朱棣和朱樉更是不开口说话,他们都在等着陆长亭继续往下说。他们对于陆长亭,已经有着极为深厚的信任了,想来再过几年,这种信任怕是会直接转为盲目。

    “有啊,不如道衍师父多叫几个小沙弥,带过去念经吧?”陆长亭歪着头冲他笑了笑。

    朱棣瞥见陆长亭脸上的笑容,默默地忍下了心底的不快。

    道衍无奈一笑:“念经真能有用?”

    “自然有用!你还可以托个佛像来!”

    道衍摇头:“这便罢了吧。”

    陆长亭也不多说,他知道,自从林老爷那件事过后,不知道多少人都对佛像有了恐惧之心。

    “明日劳烦道衍师父告知那龚老夫人,宅中风水有异,必须拆去萧墙,封了水井,取走香案,再以僧人念经驱污邪,再请大夫前来为后宅妻妾调理,如此方才可能有子。”陆长亭眨了眨眼,道:“道衍师父可以说得更严重些,此风水不破,便会断子绝孙!若是龚老夫人问起龚佥事为何如此行事,你就说,定然是龚佥事钟情亡妻,不愿别的女子怀上他的孩子,因而他定会阻拦老夫人拆墙,请老夫人为了子嗣后代,万要坚定才是啊!”

    朱棣等人看着陆长亭,忍不住齐声道:“长亭……着实大才啊!”

    这是让龚佥事自己之前用的假借深情的借口,将自己给坑进去了啊!而且有道衍这番话在前,先嘱咐了龚老夫人不要动摇,那么之后不管龚佥事说什么,龚老夫人都会认为他是编了话来骗自己。老人最重什么?最重子嗣不过!老夫人光是冲着“断子绝孙”这四个字,也会和龚佥事抗争到底的,除非那龚佥事当真到了六亲不认的地步……

    若真是六亲不认那也好办了。

    明朝重孝道,他待老娘不好,那便成为了一个革了他的借口……

    反正陆长亭就是要他,进不得退不得,最后自己乖乖像刘山一样举手投降。

    道衍微微一笑,点头道:“你且放心吧。”

    陆长亭是很放心,以道衍那神鬼莫测的能力,要搞定这件事实在容易得很。只是可惜了那些女子……待到日后龚佥事身上利用价值尽了,总得让他偿还这份债才是。

    陆长亭低头喝茶。

    说了这么久可着实口渴了,他却没注意到身边人齐齐朝他投来的赞叹的目光。

    长亭越发出色了。

    四哥心底酸酸地想。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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