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1 / 2)

“在下龙城壁,这是我二弟秦孤,”猛男已经急着介绍自己了。

    “哦,不知龙公子与门下侍郎龙慕花大人如何称呼?”鞠道龙的眼中并没有异样,依然热诚有礼。秦孤二字对他来说或许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毕竟光明帝有近三十个儿子,其皇子王孙估计自己都记不清。而且每个王府中又有众多被赐予秦姓的近臣与家奴。何况我这么一个残缺之人,身旁也无跟班,还是人家的二弟!

    “嘿嘿”猛男抓耳挠腮的干笑。

    “鞠兄,刚才谢山阳的一曲《大道曲》,被你以如意击壶唱的慷慨激烈,大有古士之风。谢山阳泉下得闻,也要叹为知音,”我赶紧为猛男打个圆场。谢山阳出自平安朝昔日名门谢家,曾官至尚书右仆射,年少时即已闻名天下,文章音律,东南第一,一生嗜好游山宴饮,曾作有诗句“酣饮终日夜。明灯继朝霞”。五十岁时便辞官隐于九江枫庐山,但平安三十七年因东都太子与吴王义信案,被指谋逆,在广陵伏诛。《大道曲》正是其临终前所做的遗曲,因此又名《行路难》。

    “呵呵,见笑了,山阳公浮生世外,也难逃红尘之乱。我辈不过强做惆怅罢了,又岂能相提并论!”鞠道龙旷然笑道,将杯中残酒摇晃,然后缓缓一口饮尽,其意隐隐有不平。

    “帝王江山以杀英雄为祭祀,此乃千古一恨!山阳公以旷世奇姿,一代风流,竟避不过颈上一刀,鞠陵于天每思及此不能不醉!”我们都以为已经醉了的人此刻居然醒了,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看年龄不过三十,既不修边幅,而形貌也猥亵,可却在醉酒之后,给人飘然风尘外物之感。

    “原来鞠陵兄醒了,咦?鞠陵兄?”阿欢的话还没有说完,扑通一声,醉酒后的鞠陵于天又倒下了,招来满座哄笑。

    “鞠陵于天,莫不是太子洗马鞠陵于天?那鞠兄就是典军中郎将、宣武军大统领鞠道龙了?”我恍然大悟。鞠道龙、鞠陵于天两兄弟,一文一武,早已是名满东都的人物。鞠道龙,作为奉天鞠氏的长子,平安三十一年代替染疾病亡的父亲鞠义符为质,当时他才十六岁,一直作为散官在东都被软禁,直到平安三十七年夏,东都太子谋逆案发,奉天鞠氏在参与平定叛党征东将军、奉天府兵马大总管杨行密的战争中立下大功,加上鞠道龙在东都平叛有功,特赐予禁军牙门将一职,此后逐渐在军中崭露头角,并于平安四十一年武科夺得第一名,成为东都禁军中的传奇人物,从此由禁军牙门将到殿中值宿的昭武校尉再到镇守东都北门的宣武禁军大统领,六年间已成为东都握有实权的人物。而鞠陵于天则是另外一个样子,年少即已知名,十七岁时求学东都,在西市摆摊卖文,声称若有人能将其诗句改动一字,并言之有理,自己将千金奉上。平安四十四年在门下侍郎龙慕花的推荐下,担任太子洗马,负责四库图籍缮写、刊缉之事。为人恃才傲物,好辩论,每当众人聚座时,则辞义如锋,算略无方,一坐皆服。常有才高无用之叹,多次因纵酒误事被人构陷,但有龙慕花和其兄护庇,终能无事,事后则依旧狂放自若不改。

    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以官居宣武禁军大统领,位至当朝从三品的鞠道龙,居然和在座这些只有八品、九品的牙将小校们聚在一起饮酒,而且看上去似乎相处的非常融洽。对了,在座的这些均是昔日北方名门大家之后,虽然投降了平安朝,光明帝又通过强制迁徙令,将大多数昔日的世家大族迁入东都,以便就近监视,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朝廷对他们的警惕也放松了,这些昔日的名门通过相互之间的通婚,再加上几百年来在北方依旧存在的影响力,如今又有死灰复燃的迹象,加上这些年由于东都权力斗争的日益激烈,因此不少昔日的世家大族从原来被打击压制变成了双方竭力拉拢的对象,不少人甚至已经进入了平安朝的核心层,想到这里,对鞠道龙以一个出身战败世家的长子,多年来努力终于成为了权力中心的一份子,如今和这些身后有着世家大族做后盾的禁军将领在一起喝酒言欢,我也不觉得奇怪了。看来在朝中不是没人看出危机,而是其实早已合谋了。在利益的面前,既然人类与魔族可以合作,同样人类与人类也当然可以合作,即便过去曾经是对手和敌人。而这些昔日的世家大族将会在这场未来的大动乱中扮演什么角色,我还猜测不到,但是我相信倘若利用的好,对我也绝非坏事。

    “临川王见笑了,虽然本官负责的是北三门的安全,但东门的事还是略微知道一些。昨日临川王与淮南王世子一行进入东都,本官因为公务在身未能及时拜访,实在失礼。不过未想今日在此酒楼相遇,看来相见不如偶遇,本官先敬殿下一杯”,鞠道龙眼中的笑意里精芒闪烁。看来如不是我点破他的身份,他还要继续装下去。不过让我更震惊的是,原以为我们悄然来到东都,谁知早已是众人皆知的事,是在东都城外就已经暴露了身份,还是进城时被人看破的?我实在纳闷,也许淮南王在兴教坊的府邸内外早就被安插了线人通风报信,作为负责东都安全的禁军统领这点应该是能做到的。虽然这么想,但我还是觉得憋气。